“饶了这一回?”
萧仪“嗤”地一笑,缓缓走到子衿面前,抬了手,食指指尖儿一勾子衿下巴,令她仰起脸来道:“你狭恩求宠,看在常嬷嬷份上,本王却也由你,只是你不该对她不敬。”
这人声调开始时平静无波,说到后来陡然一寒。
“郎君……。”子衿听得不对,仰视了萧仪,泪眼婆娑道:“郎君岂可为了一个水性扬花的妇人,就忘了大业?奴也是怕郎君为狐媚所惑……。”说着说着,咽中一哽,泪珠顿时滑落下来。
美人儿垂泪,这是何等的旖旎,何等的令人心软……
萧仪眸中却平平静静,连一丝丝波动也没有,看着子衿,就像是看一个死人,缓缓道:“本王肯见你,只是想你知道,其一:她是本王王后,对她不敬……便是仵逆犯上!”
“怎么会是王后!”子衿一时花容失色,失声尖叫道:“她嫁给了王九……。”
听她提起来九公子,萧仪心里钝钝一痛,缓缓又道:“你以为……你以回楚探母为恍子,实则暗见楚熙……本王不知么?本王容你,不过是想看看……。”
说了半句,萧仪只觉再说下去也没甚意义,便意兴索然松了指尖儿,吩咐留白道:“……杀了!”说罢,袍袖一展,长身便走。
“郎君!郎君!……奴见楚熙是想给郎君找些助力,郎君……。”子衿这会儿才后知后觉,慌乱中不及站起来,便膝行了去扯萧仪袍摆,旁边留白脸色一变,上前举起右手在她颈上一劈,待她软瘫下来,这汉子才敢回头。
只他回头去看时,只见石丛之后,一袭紫衫翻飞猎猎,萧仪已是去的远了。
风势渐大,刮的坡上几株水桶粗的杂树枝桠狂舞,一时“吱嘎”乱响。
萧仪神色如常,沿着石阶一级级往下,待走到了坡底,便脚尖儿一转,踏上通往正屋的青石小径。
走到半途,听见小径尽头似乎有人说话,他不由脚下一顿,凝神静听。
就听北斗脆声声道:“夫人,刚才十一哥传了信儿,说是昨晚上果然有几个刺客去了别宛。”说罢这句,紧接着又道“十一哥还说,郡守大人那里也去了刺客。”
萧仪听了,丹凤眼微微一眯,转身便要往回,只是将转末转之际,又听见谢姜淡声问:“那他抓住刺客了么?”问过这句,似又嗔怪道“你这丫头说话总是一半儿,不会一下子说完?”
听她就算是埋怨,说话的腔调儿也是三分和软又四分清透,萧仪不由唇角一挑,索性也不转身另寻路径绕开了,仍旧沿了小径慢慢过去。
小径蜿蜒曲折,一侧是奇石堆叠的假山,另外一侧是人高的花树。
外面风声呼啸,因有石山花树遮挡,里面风势极小。
走了几步,萧仪果然又听见北斗道:“夫人,奴婢总得喘口气呀!嗯,对了,奴婢听十一哥说那些刺客真是厉害,乌老大累的半死,这才砍翻两个。”
谢姜叹了口气:“要是我在……。”
萧仪听了脚下一顿,心道,要是“我”在……刺客一个都跑不掉?还是……要是“我”在,定会派人趁机跟踪,而后摸到老巢再拿人?
他正皱了眉猜测谢姜底下会说什么话出来,耳畔便听到这小人儿叹息道“……乌家几兄弟定会因顾我而分心,到时候说不定不是砍翻两个,而是被砍翻两个,嗯!幸好听了萧郎君一言……走的及时。”
北斗便问:“夫人……奴婢有件事想不明白。”
萧仪听了眉梢一扬,抬头望望小径尽头,而后眸子一转,看见右手边有块大石,似乎是堆假山时滚了下来。
且大石边沿平整,好似还可以坐的人。
他便撩了袍摆坐下。
“你还有想不明白的?说来听听。”
“夫人,奴婢觉得萧郎君对夫人……没有恶意,只是他身份诡秘,又不能让人全然相信,唉!奴婢真不知道……。”
这一句过后,小径尽头再没有声音传出。
萧仪凝神听听,似乎主仆两个还在原地没有走,他便仍然坐了不动。
过了一会儿……
谢姜才轻声道:“我心里有数。”说罢,稍稍一顿,又喃喃道:“不知道他肩膀上到底有没有长……要是能再看看就好了。”
“上回老虎抓伤的不正是那个地方么?要是虎爪子正好抓在上面,鲜血糊糊的,夫人怎么可能看的清?哦……夫人……奴婢倒是想出来个好主意。”
“嗯?”
“咱不如趁他沐浴的时候闯进去看看!”
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不知道这个小人儿应不应?怕是不会应……也说不定……萧仪眸中三分笑意又七分好奇,微微摇了摇头,便又凝神去听。
小径尽头便有“啪!”的一声,随之北斗委屈万分道“不去就不去嘛!夫人弹的……嗤!奴婢额头上要起包了。”
“走罢,误了饭食总不好。”
而后……再没有了人语。
风从假山缝隙间穿梭而过,卷的花树枝挜剌蹭着技挜,一时“簌簌”直响。
萧仪垂眸坐了片刻,忽然嘴角一挑,喃喃自语道:“想知道我是谁……嗯!称了你的心愿又如何?”站起身来,袍袖一甩,沿着小径闲闲踱了出去。
到了晚间,谢姜用过饭食,又净了手脸,正要吩咐北斗去拿件儿披风,便听见厅外脚步声渐行渐近。
谢姜便转过身子。
就见萧仪闲闲踱进来,眸子一扫一瞟,看见自己便勾了唇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