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手汎秀在冈丰城的酒宴之中,骤然向麾下将士们宣布了进兵伊予的计划,并且派人向畿内送去急信,请求支持。
高高在上的足利义昭对这个积极进取的态势表示象征性的赞同,但同时也写信来四国岛上,越过了“四国取次”的平手家,径直去邀请阿波三好长治与土佐长宗我部元亲上洛述职,用意颇耐人寻味。
前者欣然应允,回答到:“不日就会派遣重臣上京拜访幕府。”;而后者态度暧昧,推托说:“兵戈凶险,暂无暇他顾,待战事结束再参见公方大人。”
听闻之后,平手汎秀全然不以为意。
近畿现在已经是暗流涌动,酝酿着无数危机了,到时候变乱一起,足利义昭哪里还有闲心到四国岛上搞什么小动作?
织田信忠则是派人来恭祝胜利之余,顺便提及:为了嘉奖关键时刻放弃领地返回岐阜城的义举,已经将佐佐成政列入中枢辅政的行列,享受准一门待遇,这也是为了使得其子松千代丸的身份与平手家的雪千代大小姐更为般配。
此事令人唯有苦笑。
总角之交,兼未来的亲家高升,似乎是应该庆贺一番的。
可是,平手汎秀深知佐佐成政的底细——这位老友心性坚韧,勇猛善战,亦通晓行文治政的道理,但绝不是长袖善舞左右逢源的机灵人。
目前这个微妙的局面,让他当个中枢家老,恐怕不是个好主意。
对付乱麻就得用快刀,拿铁锤硬砸是不行的!
以前特意着重交代的“诸事不谐,可问于竹中重治,林佐渡”一语,似乎并没有被织田信忠放在心上。
据亲友们的书信透露,加上忍者的回报可知,近来岐阜城里得到重视的,除了佐佐之外,还有侍大将池田恒兴、仅次于村井贞胜的二号奉行武井夕庵、前任侧近众笔头菅屋长赖、经平手推荐上去的佑笔松井友闲等遗老,以及潜邸之臣河尻秀隆、梁田广正。
论洞彻人心的本事,这几位比佐佐成政强得有限。
竹中重治和林秀贞尽管居于显位,受到尊崇,却似乎遭到微妙的疏远,几乎没有被织田信忠私下召见过。
平手汎秀对于织田信忠还是有一份香火情的,但也不可能为了这份香火情,就主动跳到旋涡中心去承受风浪。临行提醒一句,已是难得的善意。
只能轻叹一声,将此事抛诸脑后。
正在忙于消化新领地的浅井长政理所当然无暇顾及四国事务,没有做出任何正面和负面的表态。他的工作可不仅仅是整合土豪地侍,还要设法消除平手家的商业挟制,更必须尽力稳住黑田、荒木、别所的立场,这对不擅长内政的浅井家来说并不容易。
对于伊予攻略的成败,近畿群雄们的态度其实起不到什么关键影响,真正有利益牵扯的,是关西霸者毛利,与北九州巨头大友。
话要从十几年前说起了。
筑前国的博多港町,商贸十分发达,豪商巨贾如云,被认为是整个扶桑仅次于界町的第二大商业都市。
为了争夺这块日进斗金的风水宝地,毛利元就与大友义镇两人产生对立,发动了无数次武装冲突,五次门司城攻防的激烈程度毫不亚于武田上杉在川中岛的厮杀,多多良浜合战更被认为是“战国时期九州最大规模之战”。
两大雄主打得热火朝天,浦上、龙造寺之类的二流势力趴在边上伺机取利,大内、尼子、秋月等等落魄名门也企图借兵复兴,一时风起云涌,纵横交贯。
夹在西国与九州之间的伊予受到波及,成为次要战场。
毛利扶植了河野、西园寺,大友就支援一条、宇都宫。
三年前小早川隆景亲自上阵,带兵南征伊予,效果拔群,就像是家长介入了幼儿园班级之间的斗殴一样,打得敌方小朋友屁滚尿流。
从此之后,河野、西园寺一方就占据了明显的主动权。长宗我部元亲也趁机在土佐取得独立地位。
但那种事情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了,毛利家大业大敌人也多,又面临着世代交替的重要关头,无法在次要战场上投入过多力量。
另一方面,大友家对于肥前龙造寺隆信的崛起感到担忧,正在集中军队加以遏制,分兵四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看似临时起意宣布的“伊予攻略”,其实却是撞上了极好的时机。
长宗我部元亲旗下国人山内氏,将土佐西部的洼川城贡献出来,作为前线驻军的大本营,平手汎秀在此召开了针对此次讨伐行动的专题军议。
中村一氏的部下一直保持着对伊予国的监视,石川五右卫门两年前就在安艺、备后留下落脚点,多罗尾组的忍者则是六月初安排潜入九州的丰后国。
整合了各方情报之后的本多正信是这么禀报的:
“大友金吾(即大友义镇)提前完成秋收,离开府内城,带领数万兵力进入肥前,围困龙造寺家的佐嘉城,此战结束前,一条和宇都宫至多可以获取些许金钱支援,绝不可能得到九州来的援军。至于我家的盟友毛利氏……由于陆奥守(毛利元就)大人病情恶化,自度时日无多,下令要求吉川、小早川都回到吉田郡山城待命,数月之内,他们大概只会稳守,无法派兵外出了。”
换而言之,本次出征既不会遭遇难以战胜的强敌,也不必应付有可能抢夺果实的“友军”。
伊予国当地的潜在敌人又如何呢?
曾在镰仓时期担任守护职役的宇都宫家,自从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