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夜晚,在节度使府上也并不寻常,主人在东头的书房里依旧亮着灯。
安思顺一个人在昏黄的烛火下,眉头紧锁看着手里的一封信。
信是他的族兄安禄山来的,信中除了一些客套的问候之外,提到杨国忠、哥舒翰几次三番的为难自己,十分气愤,总有一天要收拾他们,言语之中也暗示希望安思顺可以和自己做一番大事业。看到这里,安思顺长叹一口气,将信件放到烛火中,看着信件被火苗一点一点吞噬掉。
安思顺此刻的心情是无可奈何又心急如焚的,他虽为胡人,但是对大唐王朝从未生过异心,就算一死也不想背上叛贼的骂名,所以当察觉安禄山有异心,他是一直和他划清界限甚至不惜上书揭发。
可是与此同时,他的仇敌,却蠢蠢欲动,只要局势稍有一点变化,就会对他动手。
陇右军队的势力现在已经完全在哥舒翰的控制之下,安思顺虽然名为朔方节度使,但是实际上,朔方最有号召力的还是李光弼和郭子仪。二人要是可以有一人成为自己一家人,就算到时候哥舒翰发难,他也不至于陷于完全被动地步。
“只能赌一把了,女儿啊,不要怪父亲。”安思顺喃喃的自言自语道,此时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主意。
第二天,阿苏是骑上了马直奔节度使府上去了。
前些日子在安九娘的教导下,阿苏如今已经可以独自骑马上街了,就是速度上还是不能跑快了,但是对于走路还是方便了很多。
阿苏刚下了马,却见到安思顺正欲出门,阿苏赶紧下马问了安,安思顺冲着阿苏一笑道“阿苏啊,你来了正好,多陪你安姐姐说说话,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阿苏听了最后一句话,也只能讪讪的笑了笑。要知道她这趟可是为了如何不成为一家人而来的啊。
安九娘听说阿苏来了,也顾不得梳妆打扮,直接素面朝天穿着素青的襦裙就迎出来了,她的神色略带憔悴,看着阿苏只无奈的说道“阿苏,你都知道了吧。”
“安姐姐,我都知道了,看你的样子,想必也是被逼的了。”阿苏上前拉住安九娘,两人便一起朝她的闺房走去。
刚一坐下,阿苏就有点愤愤不平的对安九娘说道,“我就知道,安姐姐肯定也是不愿意的,倒不是说我姨父不好,而是实在是对你来说,年纪大了啊,都可以当父亲了。”
“其实我也不是嫌弃你姨父年纪大,只不过我是一直将他看做长辈的,突然说要嫁给一个看做长辈的人,我接受不了。”安九娘坦诚的说道。
“那你说了不同意,你的父亲还要逼迫你嫁吗?”阿苏也好奇这个安思顺嫁女儿给姨父的心到底有多强烈啊。
安九娘摇了摇头,神色茫然的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昨天说了以后,我不同意,父亲也没再找我,但是也没说就此罢休,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阿苏听了沉默了一会儿,觉得既然如此,说不定安思顺也就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于是劝慰道,“安姐姐,既然你不想嫁,你就得坚持自己的意见,我觉得只要你够坚持,一定可以不用嫁给姨父的,再说,姨父他---”
说到这,阿苏哑了下来,要不要说,姨父其实根本就不想娶呢,这样说是不是会有点伤安九娘的自尊啊。
“他什么?”说半句的话最能调动别人的好奇心,安九娘追问道。
阿苏赶紧补充道,“姨父也不好意思找和自己女儿一样大的妻子啊。你看,我大表哥比你还大两岁呢,二表哥差不多和你同岁吧,他们可不想喊你阿娘。”说完,想起二位哥哥要喊安九娘作母亲的场景,阿苏忍不住掩嘴轻笑。
安九娘被她这么一描述,嘴角也不禁上扬,于是说,“可不是啊,我可不敢有这么大的儿子。”
这么一聊,两人渐渐觉得这事情估计也就到此为止了,姨父不想娶,安九娘也没想嫁,这事就算黄了吧。
可是,谁也没想到的是,当日安思顺来到军中,听说李光弼因病请假,却也不意外,而是把郭子仪叫到了自己的房中。
“郎君,这李光弼怕是故意托病避开我们啊。”郭子仪进来就这么开门见山的说了。
安思顺却脸色一沉,对着郭子仪说道,“由不得不娶了,郭公,你现在安排几个人放话出去,就说我要将女儿嫁给李光弼,越多人知道越好,当所有人都知道,我看他还怎么称病。”
郭子仪心咯噔一下,之前还有一丝犹豫的安思顺,怎么突然的这么坚定了,这样子昭告天下的话语,这是造成舆论压力,让李光弼无法拒绝啊,也是把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给彻底赌上了。
再看他一脸坚决的神情,郭子仪也不再说什么,点了一下头,就下去吩咐人按照安思顺说的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