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芩雪苦心筹谋这么多年到底是为了谁,如今却换来罗氏这么一番话,她只觉得从骨头凉到了血液里,脊背处嗖嗖冒着寒气。
罗氏却浑然不觉,依旧自我道:“你就别再惺惺作态在我跟前装个孝女了!你这么些年做的那些事连我见了都觉得心里发寒,你是个什么人我比谁都清楚……你这些年一定觉得我很愚蠢是不是?所以凡事都要我听你的,就好像将我当个奴婢一般。”
慕芩雪后退两步,便好似眼前的女人不是她的母亲,而是可怕的洪水猛兽。
她喃喃悲语:“我……装个孝女?我是什么人……我做的那些事,母亲您当初不是知道的清清楚楚么?您当初并没有反驳,如今……竟全都成了我的不是?”
如果没有她,依罗氏的性子哪能得到慕博庸的恩宠至今?
罗氏当初被慕博庸夸奖时,还高高兴兴夸她出的好主意,如今在她心里,她慕芩雪竟成了最恶毒的女人不成?
慕芩雪的确觉得她愚蠢,甚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做出那等蠢事,她一边厌弃这罗氏身上的臭脾气,一边又暗暗渴望着得到她的母爱……即便她觉得她愚蠢,可她也只是觉得她是一个愚蠢的母亲。
她是她的母亲,所以即便她愚蠢,慕芩雪也会全心全意无条件地去帮她。
因为在她心里,她一直都是她最好的母亲。
哪怕她知道,她的母亲爱她那一无是处的妹妹远胜过自己。
慕芩香看着姐姐面色惨白,像是被重创了一般,心头一阵发慌,忙向罗氏道:“母亲,您别这样说了……姐姐做的这些不都是为了您么?”
又拉起慕芩雪的袖子,担忧万分地将她望着,“姐姐,你别……别将母亲的话放在心上,母亲只是太过伤心,所以一时口不择言,她一向都是这样,姐姐你是知道的……”
慕芩雪眼神复杂地看了慕芩香一眼,又深深看了一眼背对着她的罗氏,脸色惨白走了出去。
慕芩香茫然地看着姐姐的背影,又看看罗氏,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埋怨,“娘,您这是在说什么呀?您知不知道自您昨夜出了事,姐姐一夜没合眼一直陪在您床前……她今早得了消息,连一口茶都没喝就去了父亲书房想为您讨个公道!您怎么能那么伤姐姐的心呢?”
罗氏脑子一热,那番话一说出口,心里就已经后悔了。
她晓得这些年慕芩雪为她做的那些事有多么不容易,也晓得她一心为自己好,可即便如此,她对自己这个女儿的喜爱也远远及不上二女儿。
她有时候甚至会觉得慕芩雪很可怕,可有时候又会为自己生出这么一个女儿而感到庆幸。从一开始,她对慕芩雪的感情就极为复杂。
她们之间的关系,并非普通母女之间的关系。
她甚至无法将慕芩雪真正当成自己的一个女儿,因为她太聪明,太理智,作为一个母亲,她远远不及慕芩雪那般思虑周全。
慕芩雪就好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她自己的所有不足。
所以她没办法对这个女儿抱着一种寻常的喜爱,她更愿意将所有的爱意都倾注在二女儿身上,连着慕芩雪的份一起。
可当那番话不经头脑脱口而出的时候,她比谁都要痛恨自己的冲动,她想要向慕芩雪道歉,她想起方才她惨白的那张脸便觉得后悔不已。
但她拉不下那张脸。
她作为母亲的尊严不允许她向慕芩雪低头。
慕芩香见着母亲迟迟不肯说话,心中茫然无措,暗暗咬了咬牙,拔足追着姐姐跑了出去。
旭日当空,清风拂面。
藤椅依旧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小响声,江氏转了一个身,脑中一个激灵,从藤椅上弹了起来。
她终于想起那一丝异样感是什么了。
原来是慕言春啊!
她苦心积虑将那和尚请来府里,莫非为的便是被扣上一个克亲的大帽子?
不可能!
她一定是针对自己而来,只是自己提前动手,所以才叫她的计划略微搁置了。
但这并不代表着她没有动手,只是时候未到而已。或者说她已经动了手,只是自己没有觉察而已。
或者……这次罗氏的意外,根本就不是一个意外。
江氏的大脑飞快转动,宛若严丝合缝的精密仪器,将一切可能性都一丝不漏地揪了出来。
如果罗氏的“意外”不是意外,那么慕言春她是想怎么对付自己?
换一种说法,她是想怎么设下这场局,将自己和罗氏堵上死路?
单说罗氏,她如今再不能有孕,侯爷也似乎对她失了宠爱,已然到了绝路边缘。可她想如何对自己下手?她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设下这个局,打算对自己出手的呢?
法会上每一个人的表情都仿佛幻象镜一般浮现在她眼前,江氏眉头微皱,莫不成……是因为一清?
若是,若是那些日子在岚山寺中她发现了自己和一清的关系,然后开始苦心积虑地布下棋子……
江氏开始以慕言春的角度来思考问题,若她是慕言春,发现自己和岚山寺和尚有故,一定不会轻举妄动。必定会寻个大好时机,将她一击毙命。
这个一击毙命的大好时机,在靖安侯府并不多,偏偏罗氏算是一个。
如今罗氏滑胎,慕言春会……会想尽办法让人往那和尚身上泼脏水,甚至就直接让那和尚成为“真凶”。然后她再捅破那一层纸,告诉慕博庸她和那和尚的关系。
到那时,慕博庸必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