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的二老太爷是已故的陆老太爷的亲弟弟,陆在昌、陆在业的亲生父亲。
陆二老太爷的书房装修的极度奢华。水曲柳木的博古架上摆着各种名贵的摆件,墙上挂满了名人字画,懂行的人一眼就看出是赝品。青铜兽形香炉里飘出甜地令人作呕的香气,水曲柳木的书案上摊着几本账本。
陆二老太爷坐在书案后面的圈椅上,后背靠着椅背,双手叠于胸前,脑袋耷拉在一侧。一双扫帚眉下面的双眼紧紧地闭着。眼睛深陷在眼眶中,一张干瘦的脸如橘子皮般皱皱巴巴的。若不是胸口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别人会以为只是一件棕色的长袍挂在一副骨头架子上呢!
陆震东坐在轮椅上闲适地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垂下眼皮挡住眼睛里的讥讽。听着陆二老太爷那一声接着一声的沉重的呼吸,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玩味的笑容。
阿生站在陆震东的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心里默默地计算着时辰:已经小半个时辰了,这老爷子一直保持着这一个姿势假寐,还真是挺厉害的!就是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
看到他家少爷递到面前的空茶杯,立马提起桌子上的茶壶续茶,心里暗自幸灾乐祸地想道:少爷还真是够腹黑的,明知道二老太爷等着你“摔杯为信号”,您却稳如泰山般坐着品茶,愣是让二老太爷一个姿势坚持了这么久。
陆二老爷坐在那里,脖子都快断了,腰也酸了,腿也麻了,却愣是一动不敢动。要不是心心念着要给陆震东一个下马威,早就睁开眼睛不装了。听着阿生续茶的声音,心里的火“噌”得一下就起来了,恨恨地暗骂道:小兔崽子,还喝起来没完了,没喝过茶是怎么地?不知道老子现在口干舌燥吗?!
像是能听到他的心声一般,一直无声地抿茶的陆震东居然吸溜出声音来了。陆老爷子不自觉地抿了抿干涸的嘴唇。
哇!阿地张大嘴,用力地拽着衣襟才没有让自己笑出声来,脸却被憋得涨红。不禁更加佩服自己少爷了。
陆震东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圈椅上的陆二老太爷,垂下眼皮,继续吸溜着茶水。
“啊!”陆二老太爷终于忍不住了,舒展开双臂,打着哈欠,睁开了眼睛。看着端坐在轮椅上的陆震东,吃惊地问道:“东哥儿,你怎么在这儿?”
“二叔祖,我来这里已经快小半个时辰了。”陆震东放下茶杯,声音里恰到好处地透出些许不满和委屈。
陆二老太爷的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跟我斗,还是嫩了些。伸手端起桌角的茶杯,喝茶的动作一顿,皱眉看着眼前的空茶杯。把茶杯推向阿生,示意他倒茶。
阿生紧绷着脸,忍着笑提着茶壶走了过去。茶壶嘴儿倾斜在茶杯的上方,什么也没有流出来。再倾斜一些,仍然没有动静。阿生不信邪地继续用力向下倾斜,这次有水流出来了。不过只是几滴而已。
阿生挠挠头,憨厚地笑了笑,又用力地晃动了几下茶壶。
陆二老太爷唇上的胡须乱颤,鼻子都要气歪了。要不是茶杯磕到桌子上的那个清脆的声音,让他恢复了些许理智,他都要把杯子砸到阿生的脸上了。他瞥了一眼轮椅上的陆震东,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把杯子放得那样重。狠狠地瞪着阿生,呵斥道:“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沏茶去!”
“二叔祖,我来这里是有件事情要对您说的。”在陆二老太爷发火之前,陆震东轻声说道。
阿生立马把茶壶放到桌子上,在他的身边站好,足见主仆二人之间的默契。
“你······”
“二叔祖,我回到京城已经五六天了。”陆震东打断陆二老太爷的话,有些愤怒有些委屈地说道,“这几天里,院子里下人偷懒耍滑。这么冷的天,屋里两火盆都没有,更可气得是饭菜有时候都不及时······”
“好了,这些事情你可以去找你二婶的。”陆二老太爷打断他那些愤愤不平的话语,面上笑容和蔼可亲,心里却对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很是不耐烦。
见陆震东还要开口,就语重心长地安抚道,“眼下就是年节了,京城的人情往来要比湖州那里麻烦的多。你二婶一人撑着整个府里的中馈,难免会有些疏忽的地方。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对吧?所以有些事情你就多体谅体谅。不过,你放心,你既然今天找到二祖父这儿了,二祖父肯定会给你做主的。你也别往心里去,马上就要过年了,为那些个奴才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二老太爷觉得自己越说越顺溜了,心里一阵狂喜。这就是这一年呆在京城的好处,接触过那么多的达官贵人,自己的身份也水涨船高,应负起这样的事情简直就是信手捏来。
“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呀!二叔祖这端着架子满口空话的本事现在简直就是得心应手啊!看来,二叔祖这一年在京城里如鱼得水的传言并非虚言。”陆震东弹了弹毫无褶皱的长袍,微笑着感慨道。
“呵呵!”陆二老太爷笑得颇为自得,自动忽略了前面的那句话。都说京城里水深,宛如龙潭虎穴一般,很多人因此望而却步。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是几次下来,他就放开了,也很快就如在湖州一般打开了局面。对说出那样一番话的人嗤之以鼻,觉得那些人要么就是胆小无能,要么就愚蠢笨拙。
“二叔祖能够这么快就打开了局面,侄孙也替你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