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的家丁猛扑上来,江樵抬脚踹开一个尤为积极的,转身朝阿姜微笑。
“阿姜!”江樵牵住阿姜完好的左手,带着她大步跑了起来,明明是被追的四处逃窜,嘴上却道:“我带你逛逛惠风镇第一土财主家的花园子!”
阿姜十六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她跟着江樵四处跑,跑到哪里哪里就鸡飞狗跳;那些仆役怕毁坏贵重的摆设,江樵就偏偏要把人往那样的地方带,到了最后都演变成她和江樵直接打砸东西了……
阿姜跑的气喘吁吁,她觉得背脊都汗湿了,可是看着一地的碎瓷器、听着江樵噼里啪啦一通乱摔,她莫名觉得——真好玩!
原来家里那些女人喜欢砸东西不是没有道理的……
“阿姜,”江樵带着阿姜钻过一道花荫小径,一错眼看到了一盆精心打理的花卉,他在踹倒花盆之前伸手撸断了一朵,反手插进了阿姜鬓间,大声邀功:“送给你!”
阿姜展颜一笑,学着他大声道:“这是娉婷花,女眷种开了求美貌的!”
“你已经很好看了。”江樵带着人七弯八拐出了偏院,一溜烟纵到了假山堆里,揽着阿姜不盈一握的纤腰避过了家丁的搜寻,就凑到她耳边轻声调笑。
他的胸膛还在剧烈起伏,身上有隐隐的汗味,阿姜在这样男性气息浓烈的怀抱里,突然觉得心狠狠一跳。
“本姑娘倾国倾城,不需要你……再来、再来多嘴!”
她偏开头盯着怪石嶙峋的假山,心头满是懊恼窘迫,下意识觉得要远离江樵,可是他那样抱着她、他们还在逃亡……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
阿姜给自己找了无数顺理成章的理由,可其实,她只是不想承认自己动心了。
“他们在那里!”
刚喘匀了气,那些讨厌的狗腿子又追了上来,江樵拉着阿姜继续“亡命天涯”,没有发现少女萌动的心思。
偏院、正院都破坏了一遍,他们身后的家丁也从最初的五个变成了乌泱泱的一堆,江樵专挑狭小的通道或者曲折的回廊,跑出一截再回头看那些人挤成一团,玩得不亦乐乎。
陈员外见着乱象,怒火中烧再也不顾忌什么御史、少傅,挥手喝道:“打死为算,不必留手!”
他听人通报了儿子干的好事,原本还气他不看时局、一味胡闹,现在领教了江樵撩火的本领,只恨陈冲年轻心软,没把人当街打死!
耳目灵便的仆役听到了老爷的吩咐,立刻找来棍棒刀枪就要追上去格杀两人,耳边却蓦然响起几声锣鼓。
陈员外心底一惊,知道弄死他们的事情要缓缓了……
江樵也听到了动静。
他和阿姜不慎被堵在了亭子里,三面都是水,眼看着要来一场恶斗,没想到东风来的这么及时。
他懒洋洋地瞥一眼橘黄的夕阳,再看一眼被他们糟蹋得不成样子的员外府,觉得神清气爽!
来的是清丰县县令,他穿着便服,只带了师爷和两个衙役。进了院里,先瞪一眼陈员外,再侧身俯腰,恭敬地请了个人进来。
这人五十岁上下,面容清癯,穿一袭半旧儒衫,迈着慢腾腾的官步,甫一露面就让人觉得非常有压迫感。
陈员外心里喊一声“坏了”,额头流下一行冷汗,勉强对那人拱了拱手,颤声道:“学生见过……”
“免了。”钱文友双手背在身后,不咸不淡地打断了陈员外的问候,“钱某并没有主持过科考,可受不起员外一句‘学生’。”
钱文友话音一落,陈员外老脸就立刻红了。
他活了半辈子,其实也没有参加过科举,这个无衔无品的员外还是个捐官,说白了就是赶着国库空虚拿钱买的!
在惠风镇里,有钱买官是资本,值得平头老百姓津津乐道、羡慕一辈子了,可是放到那些正经走科举入仕的读书人眼里……不是一般恶心。
陈员外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他讪讪退开半步,不知道该怎么插话。
他消停了,钱文友却不肯放过他,一指围的水泄不通的水榭,偏头用眼角斜睨着他,道:“那是做什么?府上闹哄哄,我在镇西都听见了。”
这自然是夸张的意思,陈员外府在镇中央闹市里,钱文友的草庐在镇西郊,隔了大半个惠风镇,就是员外府塌了也不一定能听到动静。
但陈员外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钱文友是要插手了。
“些许小事,让钱先生见笑了。”陈员外还想掩饰,伸长了手臂想把人引到花厅里,猛然想起室内被砸的稀巴烂,脸色一下子就绿了。
他伸了手杵在那里,钱文友和县太爷都看着他等他说话,他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场面好不尴尬。
“员外这是怎么了?”韩县令皱了皱眉头,朝师爷瞪了一眼。
那师爷平日没少收陈员外的好处,出了事也常常互相掩盖善后,两相勾结、狼狈为奸,都快不把他这县令放在眼里了。县令对此心知肚明,现在出了事自然不可能保他们,更打算直接借钱文友治治这胆大包天、不敬上司的师爷,把他挪了换上自己的心腹。
“爹!打死那贱民没有!我的小娘子还……”
陈冲用事实证明坑爹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传统。
他捂着脖子好不容易追上来,也没在意多了几个人,张嘴就嚷嚷:“我的小娘子还没有尝到嘴里呢!可别也打……”
他发现他每说一个字,他爹就用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