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忍不住问道:“萧卿卿这是故意把六皇子给逼出上京,然后大肆铲除异己?”
“这些年来被连根拔起的家族已经很多了,但是,还不够。我姐姐在的时候,她和我姐夫就常常说,纵观历朝历代,亡于外敌的不多,反而是亡于内乱的比比皆是。正因为开国的时候百废俱兴,就犹如一张白纸上可以尽情挥洒,所以人心向上。而只要过去几十年……”
萧敬先答非所问,随即却突然顿了一顿,这才不慌不忙地说:“只要过去几十年,那么官官相护,内外勾结,不可避免地便要造就一个个根深蒂固的大家族。这时候其实还有加以限制和桎梏的机会,可如果在这时候仍然投鼠忌器,又或者被蒙蔽了耳目,又或者君王根本没有脑子和手段,把这种局面拖延到了百年之后,那时候,就已经积重难返了。”
“而现在,就是北燕立国一百零八年之后了。”
嘴里说着这话,萧敬先却靠在引枕上,脸上那闲适的表情便犹如无所事事的悠闲书生,可说出来的话却犹如一阵阴风卷过这明明烧着炭盆,极其温暖的屋子。
“所以自从当初我姐夫登基的时候,他就做好了杀一大批人的准备。只不过,纵使他再疯狂,也到底不可能杀尽所有大族,那样的话他自己也坐不稳皇位。
所以,先是清除失败者的余孽,然后用扶起一批打压一批的策略,一茬一茬地割草,就连所谓的南征,平定天下,给机会纵容人造反,也只是铲除异己的手段而已。而现在,我们能看到能知道的还只有上京和南京,但我可以担保,各地应该都在乱。”
就连谢十一爷也算是手上沾过很多人命的人,此时也不禁心中悚然,眉头更是皱成了一个大疙瘩:“如此一味杀戮,纵使控制得再好,也不能避免伤及无辜。更何况,如此一来,民心向背那就全然不管不顾了?说一句难听的,现在外头不论是对于从前的皇帝还是现在的六皇子,都没有一句好话。这些天要不是筱筱控制得还算好,南京城早就乱了!”
“谢姑娘是很出色,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萧敬先略过了谢十一爷前面那些评述,只回答了最后一句话,随即将被子稍稍拉了一些上来,盖过胸口,淡淡地往外头看了一眼,这才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千秋你若是去见她,不妨带一句话,别太认真卖力了,她从前不是王妃,现在不是皇后,可千万别忘了初衷。”
刚刚气咻咻离开,实则却小心翼翼绕了一个圈子去而复返的越千秋,这时候确实正在院子一角猫着偷听。被萧敬先道破踪迹的时候,他不由脑门上青筋一跳,暗骂一声这装死的家伙,可到底不至于厚脸皮到继续在那听壁角,只能一声不哼扭头便回了马厩,牵马就走。
然而,刚刚偷听到萧敬先和谢十一爷的这么一大堆对话,他一面走一面对照现在的局势,却是不得不承认,萧敬先所言很可能是真的。然而,一想到北燕皇帝销声匿迹至今,而且人还实际控制在越小四手里,他就不禁替那个便宜老爹捏着一把汗。
虽说越小四和一群疯子在一起,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不疯魔,不成活的毛病,但现在还有药可医,千万别最终被人坑到无可救药!
就在他心不在焉地走着,甚至忘了自己可以骑马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以及叱喝声一下子唤回了他的魂。最初那叱喝只是令人让路,然而,大概是让路的人实在太慢,又或者是那马上的人实在太过心急,在一阵骂骂咧咧之后,那人陡然提高了声音。
“紧急军情!你们这些该死的草民要是再不让路,误了我的大事你们人人掉脑袋!”
听到紧急军情四个字,越千秋一下子上了心,随即下意识地撒腿就往前跑。跑了没两步,他就意识到自己手上还拽着缰绳,不禁哭笑不得地捶了捶脑门,随即反身退后两步一跃上了马背,一抖缰绳往刚刚那声音来处急驰而去。
转过街角,他就看到了那依旧没能过去的信使。而这一次,不是因为别人让路慢了,而是因为听到他这话语而聚集过来的百姓把他给团团围了起来。之前六皇子几乎把南京城中兵马抽调一空,而这些将士的家眷不少都是南京人,自然关心家中顶梁柱的安危。
此时此刻,人声鼎沸,各式各样的问题犹如潮水一般冲着那信使扑去,直教这个刚刚还出言恐吓的家伙心烦意乱。然而,他提着马鞭好几次想要打人,终究是被汹涌人潮给吓得收回了手。最后,眼见今天不开口,别人就不会放他离开,他才终于忿忿叫了一声。
“霸州那边正胶着呢,围城而已,哪里就那么快分出胜负,我怎么知道你们家里男人死活!哪一次围城不是用人命堆上去的,去去去,快让路,老子还要去向白山圣女报信!”
越千秋眼见那人凌空挥鞭,用响声吓唬人让路,而周遭百姓还真是不情不愿让开了一条通道,他却是心念数转,随即等到人往皇宫赶去,他就立刻纵马小跑往另一个方向跑了。
尽管此人语焉不详,可字里行间还是透露出了霸州攻城的不顺如果顺利,用得着说什么人命堆出来?不知道人家家里男人死活,也就意味着攻城战已经出现不小的死伤了!
在约定的地点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越千秋方才见到一身男装的谢筱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