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越影这番话并没有说得过分杀气腾腾,但三皇子和十二公主兄妹俩还是不约而同心情沉重。尤其是到现在还惦记着越千秋的十二公主更是喃喃说道:“父皇为什么要那样对千秋,他明明很欣赏千秋的……”
“如果他不明白千秋的脾气,那所谓的欣赏也就无从说起了。”越影打断了十二公主的话,随即就声音平淡地说,“千秋这人,虽然骄傲任性,但心思不大,只要不惹着他,他往往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不见心不烦,可如果他认识的人置身险地,他是不可能坐视的。”
“那是一个一旦相交,就非常可靠的朋友,或者说兄弟。”
当他加重语气说出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恰是看到不远处小胖子和越老太爷一前一后站在那座小胖子亲笔题字的定北居门口,他便往旁边斜跨两步让开路,虚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太子殿下和越相已经在那边恭候了。”
心乱如麻的十二公主还在想着越千秋眼下的状况,抬头瞥见那边的两人,她连忙低下头去飞快地擦掉眼泪,随即努力昂首挺胸,希望自己能显得不卑不亢。而这时候,一贯比她要显得软弱无能的三皇子,反而显得相对淡定,不慌不忙往前走去,正好领先十二公主半步。
当率先来到那边君臣二人面前时,三皇子便拱手行了个揖礼:“见过吴太子,越相。”
小胖子现如今已经能适应这个之前怎么听怎么别扭的称呼了,依样画葫芦回了个礼:“见过燕太子,越国公主。”
而越老太爷端详了一下微微屈膝算是行了个礼,却一言不发的十二公主,这才举手行礼道:“燕太子和越国公主来得倒是快。既然已经去见过贵国皇帝陛下的遗体,那么有些话,我就直说了。之前兰陵郡王提过要送遗体回南京,我没答应,暂且送回了霸州收殓入棺。”
听到这话,十二公主方才明白,自己之前确确实实是错怪了萧长珙。想到人已经表示要挂冠而去,越影又说甄容也为了顾念部属的安全而不得不回归青城,她耳畔仿佛再次响起了之前三皇子那番话,只觉得悲从心来。
那个她从来没有说错,他们今后真的没什么倚靠了!
三皇子同样面色凄然,哪怕面前便应该是逼死父皇的仇人,他却只能违心说道:“多谢吴太子和越相保护了父皇的遗体。如今我和妹妹同来,希望能迎回父皇遗体,入陵为安。”
“入陵就能安么?”越老太爷哂然一笑,言语犀利地说,“就你们来时那些卫队,怕是只要有一股声势大一些的盗匪攻过来,都未必扛得住吧?至于陵墓,就算从前已经完备,可一旦世道乱了,皇陵都会第一时间被人盗掘,想来你们不会不知道。”
三皇子早知道越老太爷难缠,可面对如此赤裸裸的言辞,他还是只觉得心中异常屈辱。只不过,刚刚在生死边缘上打了个转,他已经能够整理好心绪,当下就直言不讳地问道:“照越相的意思,我和妹妹如今不能请回父皇灵柩?”
“不是能不能,而是你们来得容易,离开之后又何去何从?没有了萧敬先,没有了萧长珙和甄容父子,徐厚聪现在就算突然生龙活虎,那也已经完全不可信,左右相更是远在上京,生死不明,你们兄妹要是觉得能够振臂一呼,应者云集,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越老太爷听到旁边传来小胖子一声轻咳,便微微笑了笑:“我这个老头子的话很不好听,是否愿意听,自然是随便你们。贵国皇帝的灵柩是楠木所制,整个霸州城紧急搜寻了一遍,也就只得这么一副板子,你们要走,那我就让人套车便是。”
小胖子见越老太爷尽唱黑脸了,想到自己那所谓真相大白的身世,他心里虽说仍然有些不是滋味,可患得患失的情绪终于已经被他压得严严实实。此时此刻,他淡淡笑着,看上去气度雍容,而说出来的话,亦是四平八稳,滴水不漏。
“有道是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可之前那是战场交兵。贵国皇帝陛下无故征伐霸州,最终死在战场上,虽说孤身为太子,对此大为愤怒,但也没有辱及他遗体的道理。可是,霸州一再遭袭,城中军民死伤惨重,如果北燕没有一个明确的交待,恐怕难塞悠悠众口。”
从前被人背地里骂烂泥扶不上墙的大吴太子殿下脸色从诚恳变为郑重,眼神也极其严厉:“当此之际,燕太子和越国公主若不能代表北燕给出相应赔偿,孤难以说服霸州军民,更对不住死难将士!”
说到这里,他突然一顿,随即又补充道:“也对不住之前险死还生的千秋!”
即便被提到的人是自己的孙子,越老太爷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种当口,实在不是谈论越千秋的时候啊!就算太子心里觉得挺对不住越千秋,又何必在此时提起?
果然,刚刚一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开口的十二公主,突然硬梆梆地开口说道:“我这个越国公主以身相偿,不知道是否足够?”
小胖子没想到十二公主竟然如此口无遮拦,一下子什么太子气度,储君风范全都丢在了脑后,竟是有些傻傻地问道:“怎么个以身相偿?你嫁给千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