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谢了,会再开;雁去了,会再来;人若走了,可否再见?直至今日我依然记得,我那个个子不高皮肤黝黑鼻音厚重的便宜师父——李守山。
那一日,电闪雷鸣,风雨交加,黑云滚滚,我从未见过如此暴躁的苍天。
那一日,你身着清灰麻衣长袍,你手擎怒天,脚踏蛮地。
那一日,你一步踏出,金莲朵朵,流光溢彩,神虹万道,可与天地夺辉。
“一仙,你可看好,你师父我是如何降这民初厉鬼的。”
“该死的牛鼻道人!你为何阻我私事?”
“因为他是我徒弟。”
“那你可知他是与我许了鬼诺的?”
“我早已知晓。”
“那你还敢阻我?你就不怕触了霉头,减了你那所剩无几的寿命?”
“哈哈,我李守山无父无母无妻无子独自修道四十六载,如今又收了一个徒弟,还是未来的界使。我还有什么遗憾?”
“你!我要拿你血,祭我夫君!”
那一日,我瑟瑟不安的躲在柏桑树后,看着我师父和青衫女鬼打斗,画面十分瑰丽梦幻,殷红的鬼血,金色的术法,交相辉映在我这未来的界使面前。
那一天本是白日苍髯,却因苍天的雷鸣电闪,女鬼的幽戾嘶鸣,师父的鸿然金法,我的瑟瑟不安,使那白天变为了薄暮,那薄暮又是变为了黑夜,而那天却成为了我记忆中无法抹去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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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师父我,命本该如此,你也不必伤心难过。倒是我说收你两个月的徒弟,是说多了啊,这还不到两个月呢。”鼻音依旧重如往日。
“一仙,这是那个阴阳子鱼檀木盒,不过那民初女鬼已被我打散了,你不必再心惊胆颤了。这盒子里,我想应该是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师父...”
“这怨不得谁,是我的大限到了,四十八岁啊。怕是历代史书中记载的真人都要比我长寿,李真人啊,你也不过如此。”
“师父你这是干什么?”
看着我这个师父,一语说完,便向我胸口拍了一记平掌,背负无尖黑剑,凌空而去。
“一仙,此后你在这道观之中,再塑一具神像,道号短命真人,李守山。”只听见四周回荡着我师父的声音,可任我在雨中如何叫喊,也不见我那便宜师父应声。
那一刻时间仿佛是凝固了一般,我只能听到雷鸣,看到电闪,任由雨水拍打在身上,凝神望着师父离去的方向,无语凝噎,久久徘徊。
不知是过了多久,可能是过了很长时间吧,长到我的双腿站到失去了知觉,长到泪水雨水风干在脸上,长到磅礴的雷雨变为了温煦的阳光。
我站了一天一夜,之后只是感到很累很累,又回到道观在床上睡了八个小时,这八个小时我是睁着眼睛睡得,因为我相信我师父一定还会回来,他只是给我开了一个玩笑。因此,我不敢闭眼,生怕错过了我师父的最后一面。
“你就这么一直等下去吗?那李守山是不会回来了。他已经死了,你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吗?”
听着六百年柏桑树的声音,我并未做出任何回答,仍旧是躺在床上,等着我师父。
“喂?周一仙,难道你就这么脆弱吗?经不起一点打击?”
“喂,你是聋子吗?难道你听不到我说的话吗?”
“人死了就是死了,我也没办法啊。”
“你得振作起来啊。”
“你总不能一直这么......哎!别别别烧我啊!我闭嘴!我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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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了吗?这是要回家了吧。”
“恩。”
“哎,真是搞不懂你们人是怎么想的。”
这一夜过后,我终于是缓过来了一些,动身收拾着行李,准备回家。经籍,器物,衣服,阴阳子鱼檀木盒,统统被塞进了我的背包里。
我看着包里的檀木盒,决定还是要打开看一眼,我想起来师父说的话:这盒子里,我想应该是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只见这个小小的木盒之中,却是有着三层隔板,第一层的隔板里存有一页泛黄卷边的宣纸,上面是用蝇头小楷写的一首绝笔词,跟着师父读了有一段时间的经书,所以这民国时的字,倒还看得懂。
“今历岁岁月月,往过暮暮朝朝,憔悴。思水,似慕流年华,回眸间,只剩月陌度阡。恨昔时,止步不前,然,不远处,却再三留恋,转身,泪已满面。”
第二层隔板写有绝笔词的下阕。
“身未动处,心先悔,悔至青肠处,处处有你,相思罪。相思罪,人憔悴,落得两行空心泪。月独望,心悲凉,只知女儿不识郎。月儿,你我一别,恐再无相见之日。你是清朝女子,我却是民国儿郎。两年前,我做了此词,没料到,今日竟成了绝笔,你送我这檀木盒,我却还你绝命诗。珍重,月儿。孙念之,笔。”
这第三层很是让我意外,因为这是我师父短命真人——李守山亲笔写的文。
“一仙,我走了你不必难过。走了便走了,大限不可欺啊。其实先前我言语刺激你,还是别有用心的,就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到时候你三爷再来个里应外合,收你这个徒弟,就成了顺水推舟。我一生无子无女,倒不是因为没有要一个,而是因为,我只能活到四十八载。”
“想必你三爷应该是与你提起过师娘,你师娘来是因为我,走也是因为我。我不想让她一人,像我一样孤苦伶仃的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