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三月,桃花开的正盛。阵阵春风吹过,花瓣如雨般从枝头飘落,笼罩着整座泰安城。泰安是御龙山脚下最大的一座城,而首富柳家又拥有泰安城内最大的宅院。
关于柳宅的大小,据说有人专门沿着外墙向前走,走了半个时辰还没走到头。在当地百姓的心目中,柳宅主人柳员外就像御龙山一样巍峨、稳固,好像是永远不会倒下的。
然而最近柳员外却开始深居简出,即使偶尔露面,脸上也是挂着一层愁云,没人知道为什么,也没人敢问。
柳宅最深处的一间房屋里,一个年近四十、气度不凡的中年人坐在圈椅上,打量着眼前的一个少年。
中年人当然是柳员外,眼前站着的这个少年据说是管家花重金从九宫山请来的法师。九宫山地法门的掌门陈一山道行高深,听说年近百岁,就算是皇亲国戚都无法请他出山。柳员外自然不指望他能亲自来,可是自己花了重金,他至少应该派个像样点的徒弟过来。
柳员外看了管家一眼,挑了挑眉毛。管家一脸尴尬,连忙解释道:“老爷,我们去请陈法师,可巧过几天就是陈法师百岁宴,我们连陈法师的面都没见到,等了半日,陈法师的徒弟才打发这个孩子……不,小法师过来。”
柳员外又仔细打量了几眼这个所谓的小法师。
小法师看身材相貌应该只有十六七岁,生的浓眉大眼、挺鼻薄唇,虽未成年,却束发至顶。身上穿的青衣已经洗的有些发白,肩上斜背着一个灰色布袋,布袋上有三块白色的补丁格外的扎眼,布袋里鼓鼓囊囊的装满了东西。
虽然是男人装扮,可柳员外还是一眼看出这个法师其实是女子,只是这个少女腰背笔直,目光清冷,沉默寡言,通身透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
柳员外在外经商多年,颇有见识,明白人不可以貌相的道理。
此人虽然只是九宫山的青衣小徒,可毕竟代表着九宫山,轻易得罪不得。既然已经来了,不如就让她试试看,总会有些作用吧。想到这里,柳员外脸上渐渐舒展开来。
“陈老法师徒子徒孙众多,想必九宫山这几日必是热闹非常,只可惜小法师你没法子向师爷贺寿了。”柳员外微笑着说道。
小法师听到师爷这个词,眼皮抖了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对柳员外的回答。
管家在旁边愤愤不平的哼了一声。这个小法师年纪不大,但是通身的傲气,一路上对他不理不睬也就罢了,没想到对自家的老爷也是如此无礼。
“不准无礼,小法师是我亲自下帖从九宫山请来的高人,小姐的安危全要仰仗法师。你们这些人一向是狗眼看人,见他身穿青衣就小瞧了他,若是他身着黑色法衣,你们还敢如此放肆吗?听闻九宫山的法师名动京城,皆有通天的本领,得罪了小法师,让小姐有个闪失,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柳员外瞪了管家一眼,高声呵斥道。
小法师自然听出了柳员外话中有话,明着是教训管家,实则是暗中讥讽自己法阶低微,可她并不在意。
“我想现在去看看小姐,不知是否方便。”
一提到女儿,柳员外顿时愁肠百结,声音也有些哽咽了:“玉兰危在旦夕,我还在这里和你闲谈,真是愧为人父。法师有心了,我亲自为你带路。”
小法师表情淡漠的跟在他的身后,与管家擦肩而过。
管家奔波数日,没得到柳员外半句宽慰,反被当众责骂。更有甚者,连这个小丫头片子都对自己视若无睹。身为柳宅管家,谁见了自己不是恭敬有加,可就这个小丫头让自己颜面扫地。
他盯着小法师的后背,在心中不停的咒骂。
小法师仿佛能猜到他心里怎么想一样,跨出房门之际猛的一回头。
看着小法师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管家心里打了个冷战,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
柳员外和法师并肩而行,四五个仆从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身后。众人穿廊过院,走了很久,才到了柳小姐所居的院前。一股浓重的药味从院子里飘散出来。
两个在院门外闲聊的仆妇,远远的见一群男人过来,正伸头张望,忽然见领头的是自家老爷,慌忙的迎了上去。
“老爷你可来了,夫人刚醒,就吵着闹着要看小姐,我们拦也拦不住。夫人来之前说是不哭,可一见小姐,又哭个不停!我们没劝几句,就被夫人赶了出来。”
柳员外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听她们说完。小法师却自顾自的走进院中。
院中有三棵老树,枝繁叶茂,把小院的阳光挡去了一大半。此时已是午时,艳阳当空,可这院中却凉爽的不正常,甚至还带着几丝阴气,冷冷的沁入骨髓。
柳员外陪着她在院中略站了片刻,这才向门口走去,屋内传来阵阵啼哭声,他有意的咳嗽了一声。
听到屋外的响动,哭声立刻停止了,但仿佛还能听到强压着的呜咽声。柳员外长叹了一声,强打着精神,对里面叫道:“夫人。”
房门应声而开,一个愁眉苦脸的俏丫鬟探出身子,低声向主人请了个安。
柳员外对她摆了摆手,俏丫鬟一偏身,扶着门退在了一旁,柳员外步伐沉重的走进屋内。
柳小姐的闺房布置的十分雅致,屋子正中是一张书桌,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书桌后的墙上挂着一溜排字画,朝南的窗前摆放着一张琴,琴上盖着一幅绣着牡丹花的长巾,屋子的左边用一个屏风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