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屋子里面,他们还依依不舍的回想着往事,兴致勃勃的。
正好谈到我那次在桌球台上面,三下两除二就解决五金厂全哥踩场的事情。
我才知道原来三元里球王这个名号还挺响的,驰名省港澳不敢说,但是两广地区是广为人知的。
只是时至现代今日,‘球王’这个曾经无比荣誉的称谓名号,已经渐渐被众多远近高低各成峰的佳丽女性所取代。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现代人的价值取向变了,还是这个社会已经不需要英雄了,以及,这个社会是进步了还是堕落。
但至少时势是变了。
时势造英雄,我们那个年代的‘球王’和这个年代的‘球王’,隔着一条深深的深深的沟。
我看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的时钟,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十分,距离我们和十一叔约好的十点钟还有一个小时不到。
我拉过瘦五让他去收拾我们的东西,再检查一遍必带的东西有什么遗漏的。
我和瘦五一人一个单肩的筒形背包,大概三十升的容量。
居然两个人都没有装满东西,都装了三分之二左右。
不过看来看去,我们都没觉得有什么遗漏了的,我们都只装了一些简单的衣物,其他的麻烦东西能丢则丢。
“留点空位置过去装金子。”
瘦五对我嬉笑着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买多几个袋子,最好大一点,干脆再装两个非洲女人回来。”
我说道。
“老何我和你说,我这趟过去绝对不会考虑儿女私情的问题,我要钱,我要前途,等到时候飞黄腾达之后,我戴五少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回来扫平三元里,我要用自己的能力,赚到我的那块劳力士。”
瘦五把单肩包跨在身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很有一股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大将气质。
“那边的饮食肯定不一样,我怕我们一时半会适应不了,米饭应该是会有的,不过还是在这边买点榨菜什么的带过去好一点。”
我也把我的包跨在了身上,准备拉着他下楼。
“要买乌江牌的。”
瘦五两眼发光整个人兴奋了起来,瞬间刚才那股正气凛然的高尚情操,烟消云散。
“戴劳力士的人还要吃榨菜?”
我毫不客气的调笑道。
“这有什么,香港那边的首富李生年轻时候,还不是整天白粥咸头菜。而且你不会不知道,他就是我们地区出来的。不过我不羡慕他,家大业大束缚了整个人,我戴五少需要钱,但绝对不会为钱活,还是喜欢无拘无束,得过且过的日子好一点。”
瘦五这个人平时经常没有胃口,只能买一些榨菜什么的来开胃吃点东西。
或许是这样子挑食,导致整个人营养不良,这样瘦弱。
“那你去到非洲连吃三年榨菜,如果以后你真有幸成为我们汕头首富,那写你的传记的人就非我莫属了,这段经历写下去,分分钟秒杀香港那边的李生。”
“这样好,只是那样的话你能不能用煽情一点的文笔写?比如模仿朱自清先生的,我读书时候最喜欢的那篇文章就是背影了,你要写的话就用这种文笔写我。嗯…就写我的侧脸吧,因为一个人不一定是完美的,但是侧脸的我一定是最美的。”
“用兰陵笑的文笔来写怎么样?”
我说道。
“煽情么?”
“绝对煽情。”
“唏嘘么?”
“绝对唏嘘。”
“那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人,他擅长写什么的?”
“合欢。”
瘦五反应过来被我捉弄,但是说罢之后的我立即哈哈大笑着闪出了门口。
我对屋子里面跟着出来的人,一脸正经的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别送我们了,你们越送我们越伤感,我们自己走下楼梯就好,我们会照顾好自己,我们会回来的,如果,我说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们就还在这里见面。”
然后我扯过瘦五就两个人头也不回,直接走去了楼下。
到了楼下,看着这城市熟悉的夜晚,一点都没有变化的样子,一切照旧。
我觉得和瘦五是经过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命运遭遇,但现在这一刻用此景对比此情看起来,却又那么的平静如常。
城市还是城市,商铺还是商铺,行人仍然匆匆。
才知道,原来一个人,一个厂子,一年,无论多么波涛汹涌,却仍然还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渺小,渺小得引不起一点点关注,一点停顿,甚至是一点波澜。
我后来时常怀念起这一年的生活,这单纯美好的短短一年,这一年发生的所有事情,和遇到的人。
我拼命死劲的要留住人生这短暂一年的所有所有记忆。
只是岁月的消磨始终还是敌不过。
记忆终究是一年一年的与我淡去,但至少不能忘的,是幸运曾有过这么一年。
还有半个小时不到,我和瘦五来到楼下之后分头扬镳干活,约定十点钟再回到这里见面。
我安排瘦五去买他最爱吃的榨菜,我自己要去隔壁街的邮局把刚才写的那封信寄回去。
然后,就无牵无挂了。
“小姐,请你去睇张学友好不好?”
那时候的邮局是有人值夜班的,我走进去看见前台坐着一个稚嫩模样像是刚出社会的女孩子,穿着淡蓝色长裙,长发飘飘。
于是坐到她面前拿了个信封一边写我的东西一边对她说道。
“我都唔知你是好人还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