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
沁儿跟着段宸璟走出来,过了转角终是忍不住开口叫住了他。
段宸璟闻言停下了步伐,头也没回地问:“何事?”
沁儿犹豫再三,无论如何,她始终是段宸璟的人,即使对汪梦凝再怎样的主仆情深,主上和小姐闹到如今这般田地,大概也快一拍两散了。
她现在才明白,那夜书生来找她,让她考虑好要跟谁,原来是这个意思!可惜,明白得太晚了,她终究没有书生他们看得透彻。
她“啪”地一声跪在地上,膝盖与石板相撞,磕得生疼,硬是没皱一下眉。
“沁儿愚钝,不知道主上和小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闹到此般田地。但是,沁儿知道的是,主上是真心疼爱小姐的,而小姐也是真心地喜欢着主上。”无论如何,她都要作最后的努力,无论成与不成,至少能让段宸璟明白,汪梦凝真的很喜欢他,喜欢到一想起他就开始痴笑。这样的汪梦凝,在遇到段宸璟之前从未有过。
段宸璟背对着她的双肩,微不可察地轻微颤抖了一下,又马上恢复于平静。他敛了一双悸动的眼,转眼时已是波澜不惊,平淡如初。
他负者手,冷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沁儿,“如今,你跟不跟我走?”
既然要断,那便断得更加彻底一点。沁儿怎么说都是他的人,再留在汪梦凝身边,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沁儿却两难了,一个是给了她第二次生命,教了她武功,师傅临终前让她用生命守护的主子。
另一个,是成天带她玩闹,待她如亲姐妹一般的小姐。
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哪一方都让她割舍不下,难以取舍。
段宸璟也不逼她,静静地站在榆阴树下,耐心地等待着她作选择。让别人做这样的选择,难免有些强人所难。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安弘熈以涧水轩上下以及汪氏一族的性命相要挟,他不可以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而让整个涧水轩乃至天下血流成河。如果真是那样,那他可就真成了千古罪人了。
果真如此,汪梦凝也不会原谅她的。
既然无论选择哪一条路,结局都是一样的,还不如选择一条能让最少人受到伤害的路。让汪梦凝自此恨他,至少,也比以后她什么都没有了,还爱上了一个让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强。至少,她不会自责。
要怪,只怪他不懂人情世故,不谙世事无常。他其实早该知道的,安弘熈从未想过要放过他。这件事,他从答应娶白赋染开始,就已经明了于心了。
他也设想过无数种安弘熈报复他的方式,万万没想到,到了最后,安弘熈会以如此直接了当的方式,给他迎面一击。
在这种皇权大过天的时局里,他一个寄人篱下的王爷,做什么反抗的事情,都是名不正言不顺。
他倒也不是害怕被天下人责骂,而是这些年来的养精蓄锐,虽可称霸一方,但决不能做到号令天下。如果贸然起兵,与皇权相抗衡,他最终也只会落得九死一生。如此冒险而又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断然不会去做。
无论是为了汪梦凝也好,还是报他那亡国之仇也罢,他都不能去冒这个险。险中求胜的赌局太大,他输不起。
他收回视线,落到沁儿身上,“你,作好选择了吗?”
沁儿低头深吸一口气,又重新抬头看着他,“如此……还请主上莫要责怪沁儿为仆不遵了。”
说完,对着段宸璟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段宸璟吐了一口浊气,这样也好,至少还有个人留在汪梦凝身边,她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罢了,既然你已作出选择,我尊重你的决定,你好生照顾你家小姐吧。”
段宸璟负着手,转身欲走。
沁儿却带着哭腔地唤了一句:“主上。”
他又重新顿住脚步,沁儿他们几个,是从小逃亡的路上遇到的,都是跟他一样的孤儿。师傅让他收留他们,还教给了他们武功,几人虽是主仆关系,但胜似兄弟手足。几人自小一起长大,他对他们,终究是有几分感情的。
他垂下眼帘,低头看着脚边的一片落叶,开口道:“沁儿,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涧水轩的人,你与我涧水轩里面的一房一瓦,一草一树再无半点瓜葛!以后,不要再提及你关于涧水轩里的人,关于师承何门,曾经的种种,都不要再提了。”
语罢,他重新迈出步子,留给人一个冷漠的背影。
沁儿跪在地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她朝着段宸璟地背影,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恭送沐祈王爷……”我的主上。
她没发现的是,在树影阑珊处,一直有一双眼睛,一动不动第盯着她看,直至目送她离开。
汪梦凝在偏殿坐着,安弘熈见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也不再提带她去西郊城外散心的事了。
虽然表面上一副担忧之色,可他内心却止不住的暗喜。
不错,他今天一大早,是找段宸璟了。找他的原因,无疑就是让他想尽一切办法,断了汪梦凝对他的念想。
所以,他特意把段宸璟安排在偏殿,派人把汪梦凝接到宫中,让她在偏殿等他,也是他授意的。
他想,以段宸璟那么聪明的人,就算他没有视线打过招呼,但见到汪梦凝的那一刻,他应该也知道该怎么做吧。
果然,结局他还是挺满意的。
段宸璟现在,想必就像他当初那么无助吧?看着自己心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