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斜月渐渐的躲进了云层,只留几颗星星闪烁不定。
庆云殿内的气氛深沉而压抑,就连殿内伺候的内侍和宫女都个个屏声静气,生怕呼吸声大一点惹到了心烦意乱的嘉佑帝。
太医们个个在殿内垂手竖立,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这个时候,多说一个字都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太子烦躁的在殿内左右徘徊,时不时的看向殿门口,嘉佑帝坐在上首,双眼微阖,面无表情,不知道何时停止哭泣的秦皇后神情恍惚的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出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殿门口的小内侍一声急促尖刻的声音穿进来,“穆娘子来了!”,殿内的人不约而同的向殿门口望去。
就连嘉佑帝也睁开了双目,打量着正迈进大殿的少女。
缓步而行的少女眉眼平和,神情淡然无波,一头乌黑的青丝被一只白玉簪子固定的整整齐齐,步伐不紧不慢,丝毫没有被半夜叫醒的慌乱和匆忙。
嘉佑帝下意识的蹙了下眉头。
站在太医们之首的方院判眼中满是讶异,这位穆娘子来的也太快了吧?
从她被关着的废弃宫殿到东宫,要穿过大半个皇宫,她夤夜被叫醒,看衣衫和发髻,定然是梳洗过的,这一来一回,时间也太快了吧?快的就跟内侍们在半道上遇见穆娘子,将人带过来似的。
“穆娘子来了,快去给皇长孙看看吧。”见穆瑾走了进来,太子着急的先开口吩咐道。
嘉佑帝不由扫了太子一眼。
穆瑾却站着没动,而是抬眼看向了嘉佑帝。
嘉佑帝十分不悦,眉头一挑,“怎么?你不愿意给皇长孙看?”
穆瑾摇头,水杏般的眸子清澈透亮,“不是,陛下想必还不知道我诊病的规矩吧?”
诊病还有规矩?嘉佑帝眉头皱了起来。
太子忙上前将之前穆瑾治病的规矩大概说了一遍。
嘉佑帝惊讶的神情一闪而过,看向穆瑾的眼神有着明显的不悦和讽刺,他生平讲究宽厚仁义,认为穆瑾这种做法就是仗着医术要挟别人,无医德可言。
“你好大的胆子,连看都没看皇长孙,就敢跟陛下谈条件,”秦皇后看向穆瑾的眼神满是厌恶,“你就这么笃定能治好皇长孙?”
穆瑾转头笑盈盈的看着秦皇后,“皇后娘娘不希望我治好皇长孙吗?”
秦皇后面色一僵,眼神陡然冷冽起来,“放肆,皇长孙是本宫的亲孙儿,本宫自然想将他治好,只是奉劝你话不要说太满,太医院这么多太医可都在这儿,他们的医术加起来总比你强吧,他们都没办法,你一来,看都没看,就先向陛下谈条件,你这是要挟!”
说着,秦皇后委屈的看向嘉佑帝,“陛下,您不觉得她行事诡异吗?她连看都没看就笃定自己能治得了皇长孙,若不是她给皇长孙下毒,怎么可能会有这般的把握和笃定?”
嘉佑帝眼神闪了闪,没说话。
穆瑾的眼神转头落在了旁边立成两排的太医身上,旋即收回了目光,神情淡淡,“他们不会针灸,我便不能会吗?他们不善长望诊,我也不能会吗?如果都如娘娘这般道理,世上何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句话?所以,他们不行的,我能行,便能证明我是包藏祸心之人吗?”
秦皇后没想到穆瑾会当着众位太医的面公然反驳,一时间气的脸色都白了,手哆嗦着指向穆瑾,话都说不出来了。
听到穆瑾说她有把握医治皇长孙,嘉佑帝和太子的神情都一松,就是秦皇后,虽然气愤穆瑾顶撞她,但心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也松了下来。
但能救和救不救是两回事,穆瑾进殿后,直接开口先谈条件这件事让嘉佑帝十分不悦,他还从没有遇到过敢跟他谈条件的人。
“初一那日,穆娘子还口口声声说医者,仁术也,这就是你的仁心仁德?”嘉佑帝的声音冷然讥诮,表情讳莫如深。
穆瑾倏然笑了,“陛下,这句话后面还有两句,乃获术而不仁,则贪医足以误世人命;或仁而无术,则庸医足以杀人人不晓,这是讲对患者既要有慈悲心,又要有精湛的技艺,我从不拿治病救人的事开玩笑,对我得患者尽心尽力,既非贪医,也非庸医,穆瑾无愧于心!”
“好一个无愧于心,”嘉佑帝冷笑,手倏然指向里间,“那你现在放着你的患者在里面受苦,你却在这里跟朕谈条件,怎么?朕不答应你的条件,你就不医治皇长孙了吗?这就是你的无愧于心?”
“那陛下是觉得穆瑾就应该毫无所求的治疗皇长孙,然后再被按个谋害皇嗣的罪名,被处死而无怨无悔吗?”
穆瑾的反唇相讥让嘉佑帝神情一窒,竟然无法反驳,就算是心里真的这么认为,他也无法当着这么多太医的面说出这句话来,否则岂不是寒了所有太医的心。
穆瑾神情淡淡的一笑,“抱歉,穆瑾是医者,不是傻子!”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有种令人窒息的沉闷,屋子里站着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只留殿中央站着的少女盈盈而立,和高高在上的嘉佑帝对视。
嘉佑帝的眼神紧紧的眯了起来,看着殿中的少女神色复杂,既觉得有人顶撞自己生气,又觉得第一次和人谈条件,博弈这种感觉新鲜。
但他知道眼前的少女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单看她搅动起来的这些风波,便知道留着她,迟早是个祸根,嘉佑帝的心中隐隐浮起了一抹杀意。
少女顿了顿,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