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锡爵不知道皇帝心中所思所想,但是有一点他是知道的——和李成梁之间的来往必须要终止了,皇帝对李成梁有所成见的消息他也不是没听说过,只是他一直不是很相信皇帝会真的和一个武将一般见识,再说了现在武将和文官之间各取所需勾搭在一起是朝中常态,你手上没几个武将投效就证明你官没做到家。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这还真的不算事儿。
只是当一个是内阁首辅一个是当朝第一名将的时候,这个事儿就有点大了。
王锡爵想起了过去和李成梁亲密无间的合作,还有过去和李成梁之间的那些钱权往来,这些如果都被皇帝知道了,也不知道皇帝会怎么想——皇帝知道吗?
王锡爵不愿意拿自己的政治前途和政治生命去赌一场,如果他愿意赌,他现在就是群臣的马前卒而不是皇帝的走狗了。
“陛下所言,老臣谨记在心。”
朱翊钧听到了王锡爵的表态,就知道王锡爵是个乖巧的懂事的人,也不用多说,他一定明白。
“那么,该如何封赏有功之臣,王卿,你再帮朕参谋参谋。”
朱翊钧坐回了自己的龙椅上,笑意盈盈地看着王锡爵,叫王锡爵老大的不自在。
“老臣以为,萧平虏功劳卓著,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为我大明取得白银千万,缓解我大明燃眉之急,破敌十五万有余,斩杀贼首,恪尽职守,完美完成了陛下交付的职责,因此,老臣以为,应当加萧如薰都督府左都督衔,授定国将军,加护军勋位,授予一个京营职位,赏金银钱财与土地,陛下以为如何?”
朱翊钧点了点头,而后说道:“你觉得授予什么样的京营职位比较好?京营内,空缺似乎不少吧?”
王锡爵回家休整两年多,对于京营的事情了解不算很多了,现在刚刚回来,很多功课还没做好,一时半会儿也回答不出来,皇帝这一问,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臣对京营不甚了解,只知道三大营的情况并不算太好,老臣离京之前,三大营就听闻有吃空饷缺额甚多的情况出现,如今想来也不会比之前好到什么地方。”
朱翊钧之前的精力都在如何跟群臣斗法上,现在缓过劲儿来,听说京营的情况不好,心里也颇有些在意,三大营京营军队可以说是天子可以直接掌握的最精锐的明军部队,成祖朱棣建立三大营的时候,三大营的战斗力是杠杠的,于是天子权威的保证,不过土木堡之变以后,大明的军事力量一落千丈,三大营也从之前的全军之冠沦落到了前宋禁军的程度。
前宋太宗之后的禁军是什么货色,大明的君臣都很清楚,卫戍京师保卫皇帝的军队沦落到那个地步,也是前所未有的,就朱翊钧自己思考,也觉得目前的三大营并不会比前宋禁军好到什么地方去。
“这吃空饷的事情,估计你们底下的人也没少做吧?”
朱翊钧眯着眼睛,冷冷的看着王锡爵,王锡爵心里一慌,连忙跪下:“陛下,老臣素来不曾负责过军务方面的事情,和三大营毫无瓜葛,这些事情老臣是真的不清楚,陛下要问,应当叫兵部尚书和兵部协理京营戎政的侍郎来问,他们最是清楚不过了,或者,叫总督京营戎政的将军来问问看,定能知道内情。”
朱翊钧冷笑一声。
“问他们?这些人尽是些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好好的问他们,他们能告诉你实情?得了得了,也别问了,朕觉着是什么也问不出来的,还是要找靠得住的人去看看才好,三大营是祖宗留下来给后代子孙的军力,不能就这样任由那些混帐们败坏了,正好,不能给萧如薰加爵位,那就加军职吧!”
王锡爵一愣,开口道:“陛下的意思是?”
“听不懂吗?叫现在的总督京营戎政滚吧!管不好京营带不出军队,那就不要尸位素餐,拿着朕的俸禄却不给朕干活儿,白吃干饭的混帐,朕要他何用?你回那个协理的兵部侍郎一并给朕撤了,武官不作为,他一个文官也不作为吗?这种人,朕要他有什么用?!”
皇帝把话说得很明白了,看起来,皇帝的确不打算继续坐视国势江河日下了。
“萧如薰能带兵,会用兵,还能练兵,更有理政之才,是难得的文武全才,这样的人才,朕当然要用,而且要大用,或者说,朕不用萧如薰,还能用谁?”
王锡爵也不反对,继续问道:“那陛下,李如松和宋应昌又该怎么办?”
“李如松……李如松……就做辽东总兵吧,但是爵位就不封了,至于宋应昌,王卿,你去和其他的阁臣商议一下,找个合适的职位,总而言之,朕不能允许有功之臣再次遭受不公待遇,有功之臣被苛待了,朕却不闻不问,天下人都会寒心的,谁还会给朕办事呢?”
“陛下圣明。”
朱翊钧笑了笑,开口道:“那,今日就到这里吧!王卿你且回去休息,明儿个拟个折子给朕看看,若是没什么问题,之后的封赏就这样来,然后,今日战报之事,尤其是那些银子和银山的事情你暂且不要说,等过几日再说,明白吗?”
王锡爵心领神会。
“老臣遵旨!”
有个顺从的手下给自己办事情,做自己的应声虫就是爽,好久没有享受到这种感觉的朱翊钧表示由衷的喜悦,好久未曾品尝到的君王的权威,太祖和成祖才能享受到的权威,这种感觉,是这样的美妙吗?
朱翊钧的复苏此时此刻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