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颤动,世界充斥着高楼不停倒下的轰响,间中断断续续传来人们临死前的哀嚎。
浓重的烟尘笼罩了这座世上最为繁华的都市,黑化魔神般的帝国机甲在烟尘里时隐时现,以那座世界第一高楼为目标包围前进,途中残存的抵抗力量在他们面前不堪一击,摧枯拉朽般倒下。
残阳低垂,血色余晖洒遍大地。
在帝国铁甲大军的肆虐下,爱罗的首都沦为人间地狱。
实际上,爱罗的战士并没有这么弱,可是当敌人已经攻破了象征整个国家的首都时,一切都变的没有意义,他们彻底失去了斗志。
还在抵抗是因为,他们视为信仰的那个人还站着。
在那双美丽的深蓝眼睛注视下,他们选择有尊严地死去。
……
“现在你还那样认为吗,武力是战争的根源……”
被称为“联邦最强机师”的女人站在高楼顶层的边缘,身旁屹立着由男人亲手一个零件一个零件组装起来、还没来得及命名就投入战斗的深红色高大机甲,高空强风卷动她的银色长发,夕阳光辉临摹她穿着紧身战斗服的曼妙身体轮廓,画面很美,却透着股悲凉。
苏梅一脸木然跪坐在地,身上的白大褂沾满了机械润滑油污迹,脸色惨白如死人,眼神空洞,眼窝深陷发黑,明显已经很久没有安稳睡眠。
他浑身轻轻颤抖着,女人的话语如尖刺扎在心中,失去血色的双唇微微抖动几下,却像声带被割除一般,只从喉咙里发出几声没有意义的嘶哑声音,宛如被猎人残忍割开了咽喉的野兽,垂死之际徒劳低吼,眼睁睁看着猎人剥开自己身上的皮,却无能为力。
“这是你研发的第一架战斗机甲。”
闻人月微眯着眼,侧头仰望身畔近十米高的深红机甲,抬手抚摸伤痕累累的冰凉合金装甲。
“它诞生得仓促,并不完善……但是很强大,毕竟出自你手。”
她轻声呢喃着,目光迷离,深蓝如宝石的双眸美丽而深邃,强风把她的话语撕得支离破碎。
从脚下高楼传来的震动越来越强烈,敌人越来越近。
……
失神片刻,闻人月回过神来,转身登上机甲。
“如果没有这场突然而来的战争,也许此刻我们正在举行婚礼。”
进入驾驶舱前,她低头看向地上形象狼狈的男人,在这生离死别之际,坚强如她也不由面露悲哀,目光里含着诀别意味。
“我不怪你,苏梅,但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驾驶舱门慢慢闭合,沉重的引擎轰鸣声中,深红机甲离开楼顶,浅绿色粒子pēn_shè拉出一道梦幻般的炫丽光迹,机甲贴着玻璃幕墙急速坠落,投入那片滚滚烟尘里。
“……对不起。”
“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幽幽的话语从苏梅口中溢出,像罪人祈求宽恕,秀气如女子的面容变得更加苍白,两行猩红血泪黯然滑落,在惨白肤色的映衬下显得触目惊心。
他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慢慢挪到高楼的边缘,低头看着脚下高空,冰冷的恐惧俘获了他的心脏,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消瘦的身影在残阳下透着无尽绝望。
愤怒,恐惧,悔恨……痛彻心扉。
一切都已于事无补。
会有今日这样的局面,苏梅难辞其咎。
数年前,他从联邦第一军事学院毕业,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最耀眼的科研新星,在民用工程机械相关的研究领域里,有时候他说的话比公式定律更管用。
但也仅限民用工程机械领域。
苏梅虽毕业于军事学院,并且被赐予高贵的军衔,但他从不参与和战争有关的任何研究,即使世人都认为如果他参与武装机甲研究,必然能研发出超级强大的战争机器。但苏梅真的人如其名,像一朵骄傲的梅花般,迎着军方大佬们冷冽的目光独自绽放。
过去数年间,苏梅拒绝了近百次科研院武装机甲研究科的邀请,只因为他讨厌战争。
“武力是战争的根源,我永远不会参与那些肮脏的所谓科学研究!”
在许多次研究成果发表会上,苏梅激动地重述了这句话。
父亲在很小的时候就因战争而死,这是苏梅永远甩不掉的阴影,他痛恨战争到极点。
然而他深爱的女人却是个武装机甲的驾驶者。还在军事学院的时候,闻人月就已经是爱罗人公认的最强机师;她的名字,在机甲战斗虚拟平台排行榜上高居榜首;她在各种机甲战斗交流赛中获得的金章,多到加上脚趾也数不过来;而从数年前她踏足西流洲战场那一天起,盟国军士们便将她称为“美丽的银发死神”。
于痛恨战争的苏梅而言,这是多么讽刺的事情,为此他和她经常吵架。
不,准确点说,一直都是苏梅单方面地发火,面对苏梅的激动言语,闻人月始终无声沉默。
而今日的悲惨局面,却像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苏梅脸上,强烈的悔恨堵住了他的喉咙,想哭都哭不出声来。
那座故乡小城,再也回不去了,再也不会有人在打开那扇吱呀作响的老旧木门时,宠溺地微笑着对他说“回来就好”;而他深爱的女人,此刻也正在帝国机甲的围攻下作最后的挣扎。
他在乎的一切,都在敌人的铁掌下死去,在将来成为历史。
在未来,人们会在废墟上重建繁华,也许会留下几处遗址作为战争的纪念,但不会有人知道战争的真相,天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