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像是判决生死的一笔白毫,染得也是天地间的黑暗。
许多流民冻死在城外,一些地方的地主纷纷为民请愿,请求放灾民入城,由此产生了一系列的事端倒是要比故事书还要丰富了。
安德城于十一月放灾民入城,不过一天,全城粮价上涨了三成,却还只是明面上的价格,不要问灾民买不买的起,那些冻死的灾民身上未必就没有些值钱的东西。不过十天,因为官府的调度不及时,一部分流民抢了粮仓,虽然大部分流民已然被杀了个干净,但是官府的损失不可谓不大,为此官府只能求助于地方的豪强,地主们倒是答应的痛快,不免要加上一些条件,这也让一些明眼人看了出来,本应作为赈灾粮的粮食被抢与当地的豪强未必没有什么联系,而他们鼓动着灾民入城也自然有着其他的考虑。
就这样,灾民每天领着微薄饱腹的粮食度日,神色木然也就是一些能行动的木偶罢了,而一些为利所诱的农民便尝到了苦楚——因为粮价疯长,一些农民卖了一些粮食,谁料灾情越发严重,他们存的的粮食不够生活所需,却又忍奈不得清如水的救济粥,只好卖地换粮,求得一时的饱腹了。
也不是人人的际遇都一样,但是个例却是很少。
外边银装素裹,这里边却是如同火炉一般烘烤着,却是当地最大的地主家。一个老汉坐在榻上骂着,“打死卖柴火的了?烧的这么热干什么?”一挥手,底下的人赶忙把火盆端出去几个,放在院子当中冷着。老汉身边蹲着一个狗腿子般的人物,一脸谄媚地笑着,“这些人真是不会办事,扰的老爷好大的火气,来来,老爷你看,我特意从西域弄来的水果。”天寒地冷的,这些水果倒是品相保存的不错。
老爷慢悠悠地点头,像是夸他会办事,于是那狗腿子越发讨巧了,不轻不重的一记马屁拍了上去,“老爷真是料事如神呢,那几家果然是支持不了了,前几天还硬气呢,今天求上门来让我买他的地....”
“嗯。”老爷淡淡应了声,却是不想理他了,侧身眯着,狗腿子也识趣地不再言语。
早春知晓花醉,晚冬忍顾饥寒。长漫漫路上冻骨,别院攸攸笙歌。道是天寒地冷人俱灭,深宅夜夜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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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领看着眼前的中年,脸上带着愠色,“你就是这样给我一个交代?是不是我太过于仰仗你了,你就觉得你是这个地方的主人了?”话语句句诛心,中年人额头冷汗不住的滑落,不敢辩解,只好一个劲的鞠躬,过了好一会儿,小领挥手,他才战战兢兢地下去。
“夫君。”阿鸢欲言又止,看着小领皱起的眉头,终究还是问了出来:“夫君怎么对管家发这么大的火?”
小领拍了拍额头,良久,终于平复了心情,而阿鸢也就一直默默地看着,为他揉捏肩膀。小蛮却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小领抓着阿鸢放在肩膀的手,“最近有些不太平,以工代赈的工场被砸,救济的粮店被抢,用来安抚灾民的两大法宝被毁,我心里知道是谁却又不能报复,怎么能不生气,对管家发火也只是未雨绸缪而已,现如今我与当地的地主关系僵硬,可以说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接下来就看谁的棋高一筹了。”
“真的如此严重了么?”小蛮还不曾想到事情竟能严重到不死不休的局面,问道:“怎么会这样?”
小领道:“灾民留着,粮价就跌不下来,农民囤积的粮食有限,久而久之必然会卖地买粮,地主豪绅便可以趁机兼并土地,我现在养着灾民,又有特殊的供应粮食的店铺,粮价的调控在我手里,算是将他们的计划打的一盘乱,他们自然恨不得杀我而后快。”
“夫君,你.....”阿鸢看着小领的眼睛,一时到嘴边的话却又咽了下去。小领知道她要说什么,解释道:“我知道,若是我不去管,自然一切无碍。只是,你们便真的不愿让我管吗?”
阿鸢不说话了,轻轻地靠在小领身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小蛮最喜欢与她争风吃醋,看到她靠在了小领身上,不甘示弱地骑在了小领的一只腿上,让小领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小蛮则是厚着脸皮吃吃笑。
这时却听阿鸢悠悠地道:“奴便是经历灾荒的人,小时候四处躲避战乱,不到十岁,那时家里已经一贫如洗了。要是那时有夫君这样的人在就好了。”
“要是那会儿有人帮你,你现在还不一定能碰上小领哥哥呢,说不定早就嫁了出去。”小蛮打击道。
小领则说道:“那也应该是我的损失,我最大的收获便是遇见了你们两个。没有了阿鸢就只能说是一般的收获了。”
小蛮一脸茫然,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阿鸢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话,小蛮便羞红着脸扑在了小领身上,一口银牙又咬又啃,阿鸢则在一旁偷笑,终于是被小领发现,按在大腿上打屁股,不堪娇羞的阿鸢,容颜仿佛要滴出水来。
窗外树影劈着枝枝叉叉,干戈寥落,夕阳落山,从窗棂一角透过一缕红光,转瞬间便也消失,或许是本来便没有留意,或许是留意了却没有珍惜,再一看时,已然是夜色。
“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小领看着眼前的中年人,正是那个管家。
管家微微欠身,恭敬地道:“您放心,我必然会保护好二位夫人,不让您有后顾之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