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愿意与监察司为敌,也没人愿意与暗武监为敌,然而景阳罢黜易无川这件事,却是与这二者为敌。
做了这样的事情,景阳的神情比绝大多数人想象得都要轻松,脸上还是一个单纯少年一样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大敌当前,不知自己已经招惹风雨欲摧其身一般的自然,今日去虎末大街购置了不少的物品,里面绝大多数都是古儿生活起居所需,以及一些自己所需要的食物,坐在店家提供的马车上,将这些物品拉回了兰城巷。
“有劳店家了。”店家的杂役帮忙将这些物件搬回到院子里,景阳微笑着感谢道。
“不碍事的。”壮硕的杂役用毛巾擦擦汗,谢绝了景阳进屋喝口水的请求,驾着马车离开了兰城巷。
景阳心情有些好,搬着一个梳妆台准备进古儿呆的屋子,这才看到屋子里面坐着一个人。
屋头那人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衣装上金丝银丝勾勒,有大武的武字纹图,转过头看着景阳,面无表情。
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景阳叹了口气。
放下了梳妆台,走进没有丝毫装饰,甚至墙壁上满是秃斑的屋子,示意在一侧兢兢战战的古儿出去,而后坐在了来人的对面。
这是他第一次看清易伟杰的脸,他的眉毛像是一把出鞘的剑,脸也比数月前见到的时候要瘦削了一些,似乎因为所居位置的改变以及数月间所经历的沧桑,让他整个人都沉稳了很多。
“我见过你。”易伟杰端详着景阳,沉吟了片刻道,“两个月前落谷城,你与九剑门讲师袁菲站在一起。”
“是的,监首。”景阳颔首。
易伟杰轻声笑了起来,“那个时候还是名不见经传的运元境少年,现在已经是九剑门鼎鼎大名的甲一了。”
景阳抱拳,“大人那个时候还只是千人之上的暗武监主事,现在已经是朝野侧目的暗武监监首了。”
“你罢黜了我弟弟。”易伟杰冷声道。
景阳沉默了片刻,点头。
易伟杰目光锋锐如剑,道:“你应该明白暗武监是做什么的。”
景阳抬起头看着他锋锐的双眼,再度颔首。
暗武监其实便是是武朝的杀手组织,专门负责朝堂颁布的生杀案件,处理朝堂不便于公然行之事,处理朝堂不必公然行之事,杀死敌军重要人物,诸如此类。中州每一个王朝都有这样的组织,用以解决诸多明面上不便于解决的事情,只不过到了大武王朝,这个组织变得光明正大,正式落名存在了。
这样一个机构里的人自然极为嗜血和冷酷,不然根本无法担任这样的角色,易伟杰面对权利远远凌驾于自己之上的监察司司首彭九零,敢直面发泄自己的怒火,也是因为这样一个组织太过可怕,太过冷血,根本不会惧怕一个彭九零,而招惹他们会面对的也是招惹其他机构根本无法媲美的怒火。
景阳说道:“我知道。”
易伟杰冷漠地看着这个可以被他随意一剑撕成碎片的甲一,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勇气可以面对自己毫不畏惧,厉声道:“我给你个机会。”
“向皇后娘娘撤回你这个请求,皇后娘娘会尊重你的意见。”
景阳看向了老旧四方桌上那壶崭新的茶壶,道:“皇后娘娘?”他抬起头看着易伟杰,不卑不亢,“皇后娘娘劝过我,但是我没有听娘娘的意思,监首既然是易无川的哥哥,想必你很清楚我跟他之间事情的始末,我相信监首若是跟我面对了一样的事情,必然也不会善罢甘休,因为我差点被毁掉的是整个人生。”
易伟杰压低了声音,也是在压低心里的耐性:“然而你终究站在了这里。”
“不是这个道理。”景阳摇头,“若不是我当时力争,我绝无可能站到这里,而我的性格便是如此,对于不公平的事情,我会力争。监察司如何对我监首你应该也看到了,我跟监察司之间的争锋,我不会退一步。”
“其实最近这些个月来,一直有人找我谈话,威胁,或者是利弊分析,都有,无论是官员还是我身边的朋友。不过不管怎样,我都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
易伟杰眼睛变作剑锋,四方桌上骤然一道剑痕,齑粉轻扬,“你不改变主意?”
“很多人劝过我,很多人威胁过我,这个月我见的大人物比我这辈子见的还多,但是我都没有改变主意,皇后娘娘如此,彭司首如此,监首也如此。”
易伟杰的铁拳骤握,黑皮软甲被攥出皮革被揉碎般的弹耳声。
景阳抱拳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得罪监首您,如果这件事上有丝毫冒犯的地方,还请监首见谅。”
这个少年的气度以及骨气,让易伟杰为之动容,然而无论怎样,都无法改变他不会看任自己唯一的弟弟被罢黜的决心。
若是没有这么一出,随着他坐上暗武监监首的位置,易无川的仕途也会平步青云,景阳的执意却将这一切毁于一旦。
毁于一旦之后,是他想将这个少年也毁于一旦的怒火。
易无川的手指扣在桌面上,陈旧但还结实的桌檐被他硬生生抠出几个洞:“无论你怎么想,无论你愿意不愿意,你都是在得罪暗武监,你知道得罪暗武监是什么后果?”
在武朝成立以来,得罪暗武监的人中,最为知名的是莫兰陵富商王家家主的第三子王洪眉,此子桀骜不驯,大庭广众下说出羞辱暗武监的言论,后被人告发,并非官宦之家本当以逆反罪受牢狱之灾,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