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笼平野,潮生月夜。漫天星光之下,台州府三门县地处东海之滨的龙湾一带,伴随着海风潮汐声涌,一队十多人的轻骑以厚布裹覆马蹄,悄然抵达。
前方便是一座临东海而建的城郭,规模勉强能够容纳下三四万人,城门上是古隶书写着的“顾云”二字,乃是唐时便已建成的一座港口城池,因为海上贸易的来往,也曾昌盛一时,辗转延存至今。直到本朝立国,颁下“片板不得下海”的海禁之策,迫使沿海各处港口皆尽关闭,以至商贾不来,这座“顾云城”也便黯然失色,再也不复昔日之繁荣。
然而就在今年年初,伴随着一直驻守在江浙沿海各地的恒王全线撤军,早已猖獗的东瀛倭寇之势,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接连侵犯沿海的各处城镇,所到之处,皆是尸横遍野、寸草不生的惨况,可谓是触目惊心。而眼前这座临海的顾云城,自然也早已落入了东瀛倭寇之手,彻底沦为倭寇的根据地,又或者说是一处倭寇的大本营。
谢贻香此时便在今夜这队轻骑之中,正驻马眺望星光月色中的这座临海城郭,感受着暴雨狂风来临前夕的最后一丝宁静。
话说本已命丧蜀地毕府的恒王突然“死而复生”,公然率领麾下驻军揭竿而起,以“清君侧”之名妄图谋逆,还全线固守福建,纵容东瀛倭寇祸乱整个江浙大地。如此一来,朝廷西北的嘉峪关前有突厥、别失八里、汗国、波斯和吐蕃的五国联军,漠北又有前朝余孽在大同卫和宁夏卫附近出没,再加上谋反的恒王和犯境的倭寇,对朝廷而言,已然是烽烟四起、顾此失彼的困局;当中稍有不慎,恐怕只在顷刻之间,整个中原便会重燃战火、天下大乱。
此后,恒王叛军又以重兵围困江浙和福建交界处的战略要地宁义城,奉行“兵不血刃”的宗旨,试图逼迫宁义太守方铁衣开城投降,还因此酿出城内一场人chī rén的惨祸。恰逢朝廷见恒王撤军福建,自以为江浙无忧,便将固守在铜陵、宣城和湖州三处的驻军调离,又令朝中二品武将“观澜伯”杨风波杨老将军亲自挂帅,率五千精兵前来救援宁义城。
却不料眼看朝廷的援军和恒王的叛军便要在宁义城外展开一番殊死搏斗,突然间天现异象,无端刮起一场妖风,直令尘土蔽日、飞沙走石,迫使交战双方不得不偃旗息鼓,暂时罢战。
紧接着,本该早在七年前便已离世的“天下第一智者”——也便是一手奠定本朝基业的青田先生,突然托人送出两枚青田石yìn zhāng,分别交给宁义城里目生双瞳的鬼谷传人得一子和恒王军中化名“逃虚散人”的言思道,邀他们二人共赴青田县境内的囚天村一聚。
待到谢贻香、得一子和言思道三人受邀前来,接待之人却是一个名叫“星儿”的女童,自称是青田先生的弟子,还遵照青田先生的吩咐摆出一场古怪的棋局,亲自下场与言思道和得一子二人对弈,打算令二人在棋局之中互相消耗,从而被《黄石天书》中“黄粱一梦”的神通困死于此。
谁知言思道和得一子这对宿敌竟在最后关头联手合作,不但冲破了“黄粱一梦”的束缚,还在棋局中将星儿一路逼上绝境。但是到了最后的决胜时刻,言思道却再次撕毁与得一子之间的合作,以一枚黑子弃局认输,故意让自己和得一子输掉了整场棋局。
如此一来,依照三方之前的约定,言思道和得一子二人便要替青田先生去办一件事,那便是平息江浙这场倭寇之乱,又或者说是将这场倭寇之乱往后推迟一百五十年。
由于东瀛倭寇之害,早已是众所周知,言思道也提前猜到青田先生的用意,所以当场便欣然答应下来。而得一子虽是极不情愿,又被言思道羞辱戏弄,但迫于言思道和青田先生两方的威胁,更有谢贻香的多次劝说,最后终于还是答应了下来,愿意和言思道暂且罢战,联手铲除犯境的东瀛倭寇,兑现与青田先生定下的承诺。
于是自囚天村外的“回梦庵”一别,双方离开青田县境内,便各整兵马,在宁义城外集结成了一支“平倭联军”。对代表着朝廷的宁义城一方而言,剿灭倭寇之举,原本也是杨老将军此番开赴江浙的目的之一,但是鉴于恒王一方到底是谋逆的叛军,对宁义城又一直虎视眈眈,所以宁义城仍是由太守方铁衣和来援的杨老将军共同镇守,以防恒王叛军暗中使诈、趁虚而入,只拨调出了两千人马和陈、朱两员副将参与这支“平倭联军”,供谢贻香和得一子驱使。
而恒王叛军一方,言思道虽然以“逃虚散人”的名义身居军师一职,此番也随军同行,但一直鬼鬼祟祟,极少抛头露面,名义上更是由人称“白甲怒马”的孙心拒孙将军领兵,乃是恒王麾下号称“十二天王”的名将之一;其抽调出的兵马也与宁义城一方相同,也是不多不少的两千军马,剩下的军马则依然是由人称“不动铁虎”唐先开率领,继续驻守在了宁义城南面的数十里开外。
待到双方这支“平倭联军”形成,朝廷一方因为太守方大人和杨老将军并未出面,谢贻香又手持宁义太守的剑印,再加上已故大将军谢封轩之女的这一身份,所以领兵的陈、朱两员副将在私底下都以她这位谢三xiao jie马首是瞻,从而让谢贻香隐隐成为朝廷一方这两千人的统帅。
至于随军同行的得一子,历经囚天村一役之后,他对言思道的仇恨更是火上浇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