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奋强恐慌不已,但是神志较为清晰,只有慕容宏掌握其生杀大权,只能靠打动慕容宏,兴许能逃过一劫。为求保命,他死劲地往地板上磕头,虽然头皮厚,但也经不起轮番撞击,地上淌了一堆血。他乞求道:“罪臣瞻仰大燕皇帝陛下圣德已久,倾心太子殿下的贤明仁孝,又知殿下礼贤下士,久思归从明主,以定天下。秦王骄纵狂悖,凶恶暴虐,人神共愤,天理不容,罪臣在内助其原形毕露,大失民心,殿下在外亲率仁义之师,剪灭暴主。如此里应外合,殿下轻易平定关中,于大燕有功。罪人甘愿背负戕害秦主的罪名,成全殿下英明,别无他求,只求庇护妻儿,终老天年。请殿下放罪臣回乡养老,罪臣感激不尽。”
娄奋强如此谦卑求命,慕容宏心肠一软,一时难以决断,想到赫连山是其同僚,遂看着赫连山一眼,慢慢道:“赫连将军,你怎么看待此事?”
赫连山恭敬地跪在慕容宏面前,柔声道:“罪臣愚钝,只善杀伐,不善定夺是非功过,请殿下恕罪。”
娄奋强同赫连山没多大的过节,至少在明面上还是相安无事,原本指望赫连山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为其请求,没想到赫连山竟如此冷漠,全无兔死狐悲之感,居然置身事外,不由得心寒了大半截。
慕容宏将目光移向呼延秀,道:“呼延将军有何看法?”
娄奋强曾在秦帝面前说过几句好话,不过呼延秀心里明白,这未必是其真心实意。现如今,赫连山不愿为娄奋强求情,呼延秀深知自己一个降将,不能因此事得罪火师鼎,便恭声道:“罪臣不敢偏私,请殿下定夺。”
“如此奸佞之徒,留之何用?”无人为娄奋强求情,慕容宏铁下心来,脸一沉,下令道,“来人,将罪人娄奋强拖下去,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娄奋强吓得半死,但是不甘心,声嘶力竭喊道:“太子殿下,罪臣曾忤逆火将军,火将军便对罪臣怀恨在心,此人心胸狭小,请殿下明鉴。”
娄奋强所指忤逆火师鼎之事是指火师鼎说亲时,娄奋强为满足秦帝狂妄自大的虚荣心而恫吓火师鼎,吓得火师鼎担心性命不保。火师鼎对此刻骨铭心,怎能不记恨娄奋强。娄奋强年老体迈,不知还能活几年,若是还有利用价值,火师鼎或许会留其性命。可是,火师鼎从娄奋强身上找不到半点可以利用的价值,就选择痛下杀心。
当然,慕容宏并不相信娄奋强,认为他死到临头,还想咬心腹谋士一口,不由得大怒道:“此贼罪孽深重,灭其三族。”
一群军士将娄奋强拖往殿外,娄奋强深知死因,任旧高呼“冤枉”,反而连累宗亲。刽子手手起刀落,娄奋强身首异处,这便是这位靠口舌取宠之人的下场。
正当长安城内乱作一团,潼关到长安沿路上各个关卡的秦军将士们不战而逃,百姓们拖家带口,纷纷向关外逃窜。纪蕙兰遣散家仆,带着纪宛如向逃往潼关,百合抱着路衡逃往华阴老家。
在这茫茫人海之中,纪蕙兰与纪宛如遇人就挨个求问,还是没有打探到木无愧的下落。一路上,燕军士兵追杀逃亡的老百姓,纪蕙兰杀死了不少行凶作恶的燕军将士,但是无法阻拦燕军将士们的兽行。大路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燕军将士,如同滚滚洪流,涌向长安。纪蕙兰和纪宛如乔装打扮,好不容易赶到潼关,却发现潼关早已被燕军占领,关内尚有不少未来得及处理的尸体。两人焦急万分,寻遍所有尸体,还是找不到木无愧。纪蕙兰隐隐约约地担心儿子战死在沙场,无法忍受再次遭受丧子之痛,泪出痛肠,双颊红肿一片。她们来到一个僻静的树荫下,又忍不住抱头痛哭。
纪蕙兰声泪俱下,泪水沾湿衣襟,“师兄不幸蒙难,无悔也被火师鼎那奸人所害,我怎么这么命苦呀。宛如,要是没了无愧,我该怎么活呀!要是无愧不再的话,我就不想活啦!”
纪宛如也是哭得眼圈红红的,赶紧劝慰道:“娘,无愧哥哥不会有事的。他向来机灵,懂得保护自己,不像大哥那么莽撞。只要继续找,肯定能找到无愧哥哥。”
纪蕙兰又失声痛苦起来,“潼关城都找遍了,我们还能上哪里去找?”
纪宛如噙着泪水道:“无愧哥哥肯定想念我们,他很可能回长安找我们。”
经纪宛如这么一说,纪蕙兰感觉眼前一亮,尚抱有一丝幻想,“对呀。宛如,不管怎么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还是回一趟长安。”
“娘,要不现在就启程。宛如盼着早一点见到无愧哥哥。”
两人一路奔波,赶到长安春明门附近。门前卫士都是身穿绛蓝色兵服的燕军士兵,正在严密盘查过往行人。纪蕙兰意识到长安早已被占领,而且进城要比出城容易。幸好在天黑之前赶到长安,否则大门紧闭,无法进城。两人跑到大路旁林荫下一间茅房,脱下光鲜的外衣,换上深灰色的粗麻布衣,带上头巾,以免引起守门燕军士兵的注意。两人以母女的身份,来到门卫处接受检查。守门卫士盘查两人时,仔细查看她们的装扮和随身携带的包裹,再命令她们摘下头巾,只见这一老一少灰头土脸的模样,倒看不出一点贵人形象。两人肩上各挎一个粗棉布袋子,里面除了衣服和干粮,别无他物。卫士们二话没说,挥手示意,两人遂一前一后,进入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