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谈话的结果,是我把他一个过肩摔扔到了地上。不是因为祖籍相同(虽然我母亲是中国人,我自己也是黄皮肤黑头发棕色眼球,但她只留下了一句要养父教我汉语的遗嘱),而是我希望他记住这个教训:不要心慈手软。
事实证明,我错了。汤腾凯简直是中国那些制片厂里批量加工出来的讲述第七次革命战争的游击队长们那种角色:平易近人、没有恶习、爱好装酷耍帅、对敌人凶狠而对百姓和战友仁慈(尤其后面一条极为难得。诺布朗加放得太宽,而我……好像太严了)、打仗和平时判若两人……还喜欢嘲笑敌人!
“你要是改改这个圣母情结的毛病……绝不比他差。”有一次格兰藏姆对着被一个女特工刺伤肺叶的汤腾凯说。后者还坚持着“我不打女人,除非是做事太过分的女人”的原则。
“算了吧。”我劝道,“改变人的本性远难于改变旗帜的颜色。”
如果一切就这么继续下去,我会把他拉入我的队伍。很早以前我就计划着,为养父他们的名誉和荣耀,向总理讨还公道。也许是巧合……“二月兵变”事件中被清洗的64位将帅,几乎每个人的后代都选择进入了风暴小组,我竟然能成功地把他们整合了起来。
而汤腾凯的外祖父,似乎也是这个事件的受害者。作为第三次世界革命战争“挺进台中”的功臣,因为也和“荣耀1956”搭上了边,受到打击后不得不主动引退。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加入风暴小组,但我知道,他绝对是我对总理复仇计划的得力助手。
更重要的是,也是我曾经的第二个讨厌他的原因:他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看不透”的人。尤里掌权期间建立过好几个专门屠杀对心灵控制免疫的“心坚者”的集中营,多年的战争中不怕心灵控制的“心坚者”已经死伤无数,偶尔遇到的一个简直比钻石还珍贵。
但他选择了离开。没错,自从风暴小组成立以来,他和维克多是仅有的两个不是将官,却主动退出风暴小组,回到普通兵行列的。连理由都一模一样!
“这里有不少精英战士,其他人更需要精英战士。”这是维克多的理由。
“这里的任何人在普通部队都能连升sān_jí。我在这是中尉了,在普通部队岂不是更大?”这是汤腾凯的理由。
后来我才知道……他只是讨厌“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漏杀一个,违者军法从事”的军规而已。所以,为了他这种可笑的理想主义原则,从五年前他离开部队,跟着中国人从西安打回沪宁杭,如今收复北京准备出关为止,汤腾凯少校依然只是一个少校,即使困守在“平壤格勒”也不能改变这一点。
我想起了我曾一次次给他打过的长途电话。但是……我们这位汤腾凯少校,没有一次给出肯定回复。
“加入我,黑森林是你腾飞的起点!”
“给你个机会,跟我来伦敦。”
“还有三个小时。再不来摩洛哥,就真的没机会了。你不需要吗?”
最近一次……我想我已经找不到他了。电话的那头,军方接线员告诉我(安全起见,联军某些军用线路还在人工接线)……无法接通……
直到上飞机的时候,我还在想着这个问题。汤腾凯……你在哪里?为什么一次次……一次次错过呢?为什么……作为第一个让我知道“人性”的确没有灭绝在世界上的人,你却拒绝加入我的队伍,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想起他五段失败的爱情。虽然他变得沉默寡言……但该不会殉情吧?
还是他……已经不想看到“风暴小组”,看到曾经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小上司”此刻已经是联军最精锐的部队总司令,而他还带着一营没什么名气的特种兵打拼面前的一方声名呢?
还是说……他改换门庭了?
不知为何,在尤里格勒踏入那艘火箭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我大概终于可以确信:即使在未来的岁月里,我也看不到那个戴着墨镜,穿着中国国家主席林啸元帅最反感的马褂,整天嘻嘻哈哈的“圣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