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荒宅走到竹林的路程只需一刻钟,很快,青翠的竹海已近在眼前。
刚踏入竹林,阮九舞便皱起了眉头。
这里的雾气竟比外面还要浓重,光线异常昏暗,彷如日暮时分。
浓雾之中,前方的道路只能看清不足一丈。
幸好她之前已经来过数次,对这里的地形还算熟悉,慢慢摸索着前进倒也不难。
不一会儿的功夫,前方地上隐约浮现出一片绿意。
阮九舞露出满意的笑容,不禁加快了脚步,挎起竹篮径直向前走去,并没有注意脚下的道路。
当察觉到踢到的异物时,已经来不及收脚,结结实实得被绊倒在地。
顾不上腿上的疼痛,她立即转身,惊恐地看向地面。
不会错的,不会错的!
刚刚那一瞬间,她清楚地感觉到——
绊倒她的,是一双脚!
“谁在那里!”阮九舞强压住内心的不安,故作镇定地冷声喊道。
竹林中寂静如初,没有任何回应。
阮九舞想要起身,可双腿却一直发抖,用不上半点儿力气。
她压下快要跳出嗓子的心脏,视线小心翼翼地向前探去。
一双黑色锦靴映入眼帘。
靴口处绣着一枚银色的月牙,看尺寸,应该是个男人。
视线上移,一双修长的双腿遮于黑色锦衣之下,腰间同样绣着一枚银月。
再往上看,起伏的胸腔,瘦削的肩膀,滚动的的喉结,和一张……
阮九舞倒吸一口凉气,心脏噗通噗通得剧烈跳动着。
她从未见过,长得如此好看的男人。
束在玉冠中的墨发凌乱地散在地上,两鬓的青丝混着汗液粘在苍白的脸上。
紧闭的双目,抽缩的眉头,痛苦的神情,像是在经受着极大的折磨。
周围的雾气愈发浓重,气氛愈加诡异。
见他并没有苏醒的迹象,阮九舞深吸一口气,双手撑住地面缓缓地站起,同时视线紧紧盯住他。
直到倚靠在一根竹竿上,这个男人的全貌也丝毫不差地落入她的眼中。
眉若玉羽斜入鬓,眸似凤鸾惑人心,这话用来形容他一点儿也不牵强。
这冷峻的容颜,只需一眼,就足以让女人们心跳加速。
此人绝非普通人。
“嗯……”
就在她观察之际,男人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嘴角跟着涌出一股鲜血。
这一幕落在阮九舞眼里,倒是让她心里更踏实了一些。
他看起来如此虚弱,即便此时突然醒来,应该也对她够不成威胁,毕竟,她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犹豫半晌,阮九舞敛起目光,准备离开。
虽然她懂医术,虽然这几年她在顾安城内也悄悄救治过很多看不起病的人,虽然刚刚的某一瞬间她有救他的冲动——
但理智告诉她,这个男人她应该敬而远之,不要惹祸上身。
“嗯……”
男子再次发出低吟,那声音仿佛有万千痛苦憋在胸腔,无法释放。
阮九舞有点苍白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抬起的脚步停在半空,却是如何也迈不出去。
“唉。”
半晌,她终究又蹲在了男子身边。
“看在你长得如此好看的份上,我破例救你。”
说着,用手指探了探男子的鼻息,冰冷的寒气瞬间缠绕指间。
“看起来虚弱,气息倒是很沉稳……”
随即,又轻轻搭上他的手腕,不料黛眉轻佻,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脉象不浮不沉,和缓有力,这在正常人中也算是非常强健的脉象,不可能是隐疾发作……衣服干净整洁没有任何损坏的痕迹,也不像受了外伤。”
要说唯一的异常,就是这皮肤……未免也太冰了,冰得像个死人。
“公子?”阮九舞轻轻推了下男子的肩膀,他非但没有苏醒,嘴角的鲜血反而涌出来更多了。
阮九舞见情况不妙,赶忙从胸前取出一节通体碧绿的柱形玉坠,轻轻一拧,玉坠竟从中间打开,置于其内的银针尽数显现。
这玉坠和另一本医书是未曾谋面的娘亲留给她仅有的两样东西。
玉坠自她出生起就挂在脖子上,其中的银针则是她近些年才发现的。
至于那本医书,不仅记录了大量用银针治病的方法,还有数种炼制丹药、调配药剂的方子。
配合着书中的讲解,几年来,她的医术虽达不到“起死人,活白骨”的境界,亦是有所小成。
阮九舞取出一根银针,撑开男子的手掌,将银针轻轻扎入拇指,一边旋转银针一边观察着他的反应。
男子双目紧闭,依旧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
“奇怪,脉象正常,身体冰冷,似陷入昏迷,又无痛感……”
这些症状不像是受伤生病,倒像是……做噩梦。
阮九舞轻轻摇摇头,否定了自己这个荒谬的想法,哪有人做梦做到口吐鲜血的,就算让她梦见马氏也不至于如此。
阮九舞又用银针刺入其他穴位试了试,男子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罢了,他既是陌路人,我也算仁至义尽了。”阮九舞收起银针,自言自语道。
可是不知为何,看着他这般痛苦的样子,她还是不忍离开。
“若是传统的医术没有效果,不知道那个方法行不行得通。”
犹豫了一下,阮九舞缓缓俯身上前,双手捧住男子的头部,视线正对着男子的容颜。
距离之近让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身下散发出的寒冷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