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爵位的圣旨下来的第二日,尘封了许久的定安公府,也终于重新焕发了生机,迎来了它的新一任主人。
定安公府的宅子,原也是连靖谦祖父第二次立下战功时,先皇御赐的宅子。
宅子风水极佳,原也是前朝一位得宠的长公主的府邸,其间既有中规中矩的十几座大院落,也有特意引了清渠流过的别致山水之景,其间景色比之皇宫的御花园,也不遑多让。
连靖谦扶着祖母从马车上下来,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牌匾,俱是一阵恍惚。
他离开此处的时候,不过是不谙世事的孩童年纪,大人们只骗他说是去庄子上避暑,来不及多看这里一眼便匆匆离开了。
后来,那些骗他的大人们,都成了这座府邸的陪葬品。而在外漂泊的他,没有身份,没有名字,看不到未来,更像是个孤魂野鬼。
而此刻重新站在这块匾的面前,长久以来心底的困惑和迷茫便开始渐渐消失——他,重新拥有了归宿和必须背负的荣誉啊。
“祖母,咱们进去吧。”连靖谦轻声道。
苏氏回过神来,轻轻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点了点头。
宅子已经被特意清扫过一番,但因为常年无人居住,还是掩不住一股扑面而来的荒寂之感。
苏氏看着就叹了一口气:“这么大的宅子,只有咱们祖孙两个住,也太落寞了些。”
“祖母且等一等,二叔那边的消息我已经求人帮忙打听了,相必很快便能阖家团圆,到时候就热闹了。”连靖谦心知祖母的牵挂,忙安慰道。
苏氏拍了拍他的手:“你是个心好的,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虽在那处听到过他们的消息,但难免有变动,天大地大,怕是难相逢。”
“便是咱们找不到也无妨,他们若是听说了恢复爵位的事情,肯定会来京城找咱们的。”
“说的也对。”苏氏笑了笑。她的脑子如今还有些转不过来,停留在凡是只能靠自己的想法里。
连靖谦也记不太清府里的构造了,见苏氏精神头不错,索性跟着她将府里转个完全。
看到花园里的秋千时,苏氏连连擦泪:“……你娘跟个孩子似的,总是要你爹推她,两个人一玩起来就跟俩二傻子似的,半点不像我们府里的人……”
连靖谦默不作声地摸了摸落了一层灰的秋千索。
爹娘的样子如今在他脑海里也只剩下模糊的残影,听祖母这样说,他倒还能想象出两个人举案齐眉,互相嬉戏的恩爱场景。
“你二叔不成器,偏生喜欢唱戏,我就在绣楼里专门给他戏台子,供他自己自娱自乐……”
“你二婶可是个撒泼性子,每回到我房里来,都要顺走好些好东西,还经常同你娘开些疯疯癫癫的玩笑,幸亏你娘心大,不同她计较……”
“原先你江家姨祖母也常抱着孙子孙女过来,并着几个老姐妹,陪着我在这亭子里打叶子牌,或是听你娘弹琴,可真是愉悦得紧,你不知道吧,你娘的琴艺可是当时京城里数一数二的……”
“咱们家原来宴请宾客就是在这地儿,每次都能来十几桌子的人,可把厨房里的管事刘妈给累坏了,每次办完宴席都变着法儿地问你娘要赏赐……”
“你爹才是最像你祖父的,每次兴头来了,就一个人在这竹林里练剑练上五六个时辰,看得我是心惊肉跳,有心要让他歇歇,你祖父那黑心肝地却不肯让他停……”
“你祖父可固执了,我跟他说了许久要把旁边的暖阁改成书房,免得他大冬天来回跑,说碍了我房里的光和风水,死活都不肯改……”
老人家絮絮叨叨地讲着从前的日常琐事,脸上忽喜忽悲,连靖谦专注地听着,思绪也恍若穿过一个个场景,感同身受。
“祖母,”他停下脚步,目光坚定,“您放心,以后咱们也会这么热热闹闹地。等到二叔一家人回来,我再……娶了亲,生了孩子,咱们也会像从前那么热闹的……”
苏氏嗔他一眼,心间却暖暖地:“你这小子,这会儿为了安慰你祖母倒肯提娶亲的事了?先前犟得跟头驴似的怎么说也不听……”
连靖谦无奈地笑笑,他也不是不想娶亲,只是还没想好,娶嘉儿究竟是不是正确的选择而已。
“你呀,日后把嘉儿娶回来,好好待她,趁祖母还能动的时候,早些给我生个大胖祖孙,让我也再享享福,我就心满意足喽!”苏氏转过头去,感慨了一声。
连靖谦见她眼角眉梢的喜悦之色,心不由松动了一丝。其实薛意映说得没错吧,以他的性子,为了让祖母高兴以及要达成照顾嘉儿的愿望,不求夫妻之情地与她成婚,也不算稀奇。
……
定安公的头等大案解决了,皇帝和宋景然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接下来的几天里,许多受过景宁之乱的牵连的武将,也纷纷开始在京城冒头。
一些父母双双含冤而死的武将后代,皇帝都以小爵位或是县主的称号给予补偿,其中便包括被封为丰宁郡主的江涟嘉。
一些流亡在外,没被朝廷追拿归案的臣子,再展示了相应的能力之后,也被补上了文臣或武将的各种官职,甚至是,代替原来一些尸位素餐的官员的职位。
粗算之下,便有足足三十几位回京伸冤的官员,这股并没有特意联合却阵营分明的势力,已经足矣在安宁了许久的朝廷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固守其位多年的和气势汹汹杀回来的“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