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看去,见昏黄的灯影下徐徐走出一个黑影,竟是乌孙崖裹着玄色风衣向我走来。
她和我一样,独自一身,身边连个丫鬟也没带,因而问道:“敬妃娘娘?是您?”
“是我。”乌孙崖皮笑肉不笑地快步近前,摘下风衣帽檐,往我小腹处瞥了一眼,道:“恭喜兰妃,又得麟儿,可喜可贺呀!”
“承敬妃娘娘吉言。”我亦面不改色,微微福一福身,迎面对她答腔,心下却有几分不安。
乌孙崖是个怪人,我很久前就已经领教过。而今星夜相逢,四下无人,真不晓得她又有何目的。
“怎么,这大寒夜不在宫里歇息休养,要去秋澜殿看惠妃?这会儿怕是不方便喏!”她往秋澜殿瞟了一眼,美艳的唇畔勾出一弯意味深长的弧度。
我不答反问:“娘娘又为何在此?探望惠妃姐姐么?”
“探望她?”乌孙崖发出哼哼冷笑,“若是颜如意的钟粹宫或许我还有点兴致,玉玲珑这秋澜宫?哼……你兰妡几时见我迈进过秋澜宫的大门?”
“是吗?那么敬妃娘娘您……”
乌孙崖径直打断我,“我来自然有我的用意,兰妡,有件事你怕是还不知道吧?”
她故作深沉,我却不上套,不冷不热闷声道:“哦,是吗,这宫里稀奇事多了去了,我没必要每件都知道,不知敬妃娘娘所指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乌孙崖倏尔贴近我耳边,喃喃压低声音在我耳畔低语道:“兰妡,你可知道你这腹中孩子因何而来?你又是否知道咱们的皇帝陛下自从玉玲珑怀孕以来一直守在秋澜宫,怎会忽地跑去你的长信殿宠幸你?”
我并未搭腔,也未追问,只为这件事久久盘绕在我心中,一直是个问号。
何况那晚他明显醉了,而慕元昊并非酗酒之人,除非有宴请或是别的特殊事情,否则他这人向来滴酒不沾。
怎么那晚竟醉了?还说了好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当时被傅玲戳痛心扉,并无心思思虑旁事,乌孙崖今日提起,倒教我一时思绪翻涌,恍然察觉到似乎事情并非表象那么简单。
见我有疑虑之色,乌孙崖的声音更加轻了,贴着我的耳朵字字清晰说道:“兰妡,知道吗?上个月,也就是咱们的皇帝陛下这些日子初次临幸你的时候正逢定王慕元酆忌日。”
“定王忌日?”怨不得玲珑又是一场大病。
“没错,定王忌日!我听说当时玉玲珑不知天高地后,正在秋澜殿悼念亡夫,可是竟让咱皇上给碰见了,你说皇上气不气?但玉玲珑肚子里怀着他的种,又像根浮萍般命薄。慕元昊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只好拿院里的满院青翠出气,一夜之间叫奴才弄去了大半,再然后就喝了个酩酊大醉,去你的长信宫找慰藉去了,哎,说到底你是沾了玉玲珑的光啊!”
乌孙崖自顾说着,搅得我心中又是一阵激荡。
慕元昊!皇帝陛下?他口口声声问我把他当做什么人,他自己呢?又把我当做什么人?
兴至而薄施恩赏,不悦又将我视作排遣出气的玩物,还有何颜面问我?
好在他在我心中毫无地位,否则……
我的反应似乎并不太令乌孙崖满意,她又再说道:“兰妡,你和玉玲珑走得近,应该知晓她是个谨慎之人。定王死时挂着叛臣贼子的罪名,朝野上下都是禁忌,她要祭奠自然是谨慎再谨慎,可皇上为何还会发现玉?”
她顿了顿,见我不答而后说道:“是我!是我发现了这么个惊天秘密,然后悄悄地告诉了夏婉。”
夏婉!
她和玲珑宿怨不浅,逮着这么一个好机会打击玲珑,她怎肯放过?
“兰妡,老实说玉玲珑性格温和,为人不错,也与我没有过节,你说我为何还要这么做?”
她饶有兴致地盯着我,我惑然问出:“为何?”
乌孙崖轻笑摇头:“因为我恨慕元昊!我恨你们梁朝!恨你们梁朝上下每一个人!我早对你说过,自打入这梁宫时起我就没想过过一天安生日子,慕元昊既然那么在乎玉玲珑,我偏就要毁了她,而你……”
她不知何时拔出一柄匕首,已然将锋利的刃口抵在我脖子上,霎然冷冽如霜,双眸含愤,咬牙切齿说道:“我乌孙崖是塔塔的公主,是草原上万人敬仰的明珠,偏却遇上慕元昊,遇上你们大梁,让我所有的梦都成了泡影!”
“这与我无关,乌孙崖,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复该去找慕元昊,而非我,我只不过是个无关之人。”
匕首在前,我哪里还有硬气和她搏?于是放软了声音。
且乌孙崖对梁慕恨之入骨,我自是不能再称呼她为敬妃娘娘,是以改口唤她大名。
乌孙崖轻哼而过,却将匕首抵得更近,道:“谁说无关?你是兰伊宁的女儿,是慕元昊的妃子,是大梁十皇子的生母。当年你爹尽心尽力辅佐慕元昊,没少为他出谋划策,我有今日他也脱不了干系!”
“我爹爹只是文臣,既不能披挂上阵又不知赞画军机,如何与他难逃干系?”
“你爹爹是不能披挂上阵,也不懂赞画军机,可别忘了,是谁将披肝沥胆将慕元昊扶保上帝位?又是谁鞠躬尽瘁为慕元昊打下锦绣江山?若无你爹,有他慕元昊的风光吗?”
“纯属无稽之谈!”我忍着脖子上传来的疼痛感驳斥道:“慕元昊野心勃勃,即便没有我爹他也同样可以夺得江山。且我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