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有康拉德家族金玫瑰纹章的马车缓缓驶离温莎堡。
苏茜?康拉德静静地坐在车中闭目沉思,额头前的一撮儿暗金色刘海随着马车轻微颠簸而上下晃动着。
坐在苏茜对面的是一位身着乳黄色素布长裙的少女,裙子是用麻布纺成的,除了裙摆上的百褶纹外,整条裙子简朴的出奇。
此时女孩儿正好奇地望着那小撮儿左摇右晃的头发,仿佛觉得非常有趣而捂着嘴拼命不让自己笑出来。
半晌过后,苏茜缓缓睁开眼睛,目视着面前想笑又不敢笑的少女,嘴角微微上扬,却又佯做生气的样子,叉起腰用轻快的口气问道:
“你又在搞什么鬼呢,玛丽?”
名为玛丽的少女见小姐终于结束思考,于是不再忍耐笑意,欢快地笑出声,指着自己的额头边笑边对她说:
“头发,小姐——头发,哈哈,我想您需要一个理发师来为您修剪一下了——哈哈”
苏茜先是担忧地抓了抓额头前的刘海,嘴里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不长啊……”随即看见玛丽笑的更欢乐,于是醒悟过来,站起身朝对面的侍女扑过去。
“好啊你,玛丽,现在居然还敢戏弄小姐了——”苏茜用手指头不停咯吱少女的腰腹,腋下,两个人顿时在马车上打闹成一团。
这一幕若是被铂金琥珀的其他成员见到,一定会惊讶地下巴掉到地上。
被称为“管家”的康拉德二小姐,雷奥妮最倚重的妹妹居然会不顾形象的和自己的女侍者闹在一起,这简直是现实里不可能发生的景象。
一番打闹后,两人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苏茜重新整理着自己的衣裳,她的丝绸长衫可不同于玛丽的麻布裙,若不好好打理哪怕多出一个褶皱,在其他贵族眼里也是要减分的。
“小姐,温莎堡变样了吗?”小侍女玛丽一边观察着苏茜整理衣裙,一边眨着明晃晃的大眼睛好奇地询问。
“你不是也去了吗?”苏茜漫不经心地反问。
“但是我没下车啊,我一直在车上呆着呢——”女孩儿得意的昂着头,仿佛要等待主人的夸奖似的。
“没变,一点都没变——”苏茜的声音不再那么轻快,语气里的沉重连玛丽都听的出来。
“小姐……”女侍者懊恼地捶捶脑袋,暗恨自己怎么又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
苏茜挑开车窗帘一角,目光幽幽地望向车外。
虽然即使身为私生女,苏茜依然可以住在康拉德家族世代居住的温莎堡中,但她却在成年后,第一时间搬了出来。
对于一个私生女的去留,家族中本就不甚在意,更何况她的母亲也不过是温莎堡的女侍罢了,从小时候起,苏茜就能听到城堡里的长舌妇们偷偷在背后议论:
“要不是喝醉了,老爷怎么会……生下这样的野种……看她瘦不拉几的样儿……和雷奥妮小姐比差远了……”
在母亲生下自己后,苏茜深深记得康拉德大公,那个名为“父亲”的男人甚至没来看过她一眼,在仅有的几次见面中,父女俩的交流也同样少的可怜,而在之后不久,她的母亲就病逝了。
直到后来她开始帮大姐工作,参与到铂金琥珀的事物中来,情况才逐渐转好,曾经刺耳的话语也消失在温莎堡中,甚至当年说闲话的几个女佣她从此再也没见过。
也因为雷奥妮帮她说尽好话,终于使得她搬离了沃尔姆斯中区的一座二层小楼,在郊外的原野上获得了一小片封地,盖起了自己的庄园。
“雷奥妮……姐姐……?”嘴里默默念叨着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苏茜不由打了一阵冷颤。
对于饱尝冷眼的苏茜来说,雷奥妮可以说是她的救星,她也曾经一直认为,姐姐是家族中唯一关心她的人。
但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却让苏茜逐渐看清了背后的真相,脑海里不由想起曾在书房阅读过的《温莎堡建筑记录笺》上所写的话:
“这座冷峻高贵的建筑,华美的没有一丝温情可言。”
她终究只是姐姐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无论再怎么努力始终都会成为家族中角力的筹码,让她感到心里发寒的是,她不敢想象,那位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姐姐,小时候对她露出的笑脸,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最近雷奥妮姐姐透露出希望自己能和沃尔姆斯或是法兰的其他大贵族联姻的打算,甚至隐隐约约提了几个人,仿佛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一切。
“呵——”苏茜自嘲的一笑,原以为凭努力到现在可以摆脱提线木偶般的生活,但没想到,仍旧是按照他人的摆布走到了这一步。
有无数个夜晚,她也曾在床上抱头苦思冥想,自己是不是病了,姐姐的安排并没有错啊?
她挑选的都是家世显赫,历史悠久的贵族,不嫁给这些人,自己又能嫁给谁呢?
但无论怎么向自己解释,苏茜就是逃不开这种发自内心的厌弃感,这种自己不能决定人生的束缚感,还有渐渐变得麻木被动不得不在人前戴上精明能干面具的疲惫感。
只有在从小玩到大,和她最亲近的女侍者玛丽面前,苏茜才敢揭下自己的面具,得到那么片刻的放松。
“我不想被别人安排,我想自己掌控我的人生——”苏茜脑海里蹦出她日思夜想的想法,但一瞬间就被浮现出的一个个人影打得粉碎。
她仿佛身处一片布满毒玫瑰的丛林中,尝试去爬过一丛丛妖艳的带刺玫瑰,只会让她偏题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