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而已,二哥能以生命守护的东西,自己这般有何惧?文姬做好了心理准备,在脑中构思着往日齐宫里的情形。
只不过,比想象中的悲剧还要凉薄三分,她的“良人”,齐侯,这个时候并未因自己即将到来的美人感到兴奋,知道文姬等人停在驿站不进城也不着急,一如往昔,在城内的临时办事处,宣来三位将领议事。
第一位是大司马田无宇死后擢升的亚卿田开。齐侯没有再任人为大司马,国内兵权分至各卿,弱化了田家对军事的掌管力,此番大战,由田开主帅,算是他对田家的安抚。
第二位是四公子吕离。自二公子吕骜前往夜邑驻军、吕黔入晋后,吕离在战场上崭露头角,这几年齐国不少战事他都参与其中。
第三位是六公子吕黔。哪怕远离战场四年,众人仍记得当年战地天才的辉煌,齐侯精心准备的一战,怎会不点他为将?
至于齐侯最中意的儿子世子驹,君王亲征,他当然是留在临淄替君处理政务。
和亲部队的到来意味着晋侯的妥协,他们在外围待得越久,齐侯心里越是满意。对着屋里三位大将道:“这城虽然不大,却重在其黄河以东的地理位置、对我们齐国来说是莫大的威胁。前段日子那仗打得着实漂亮,自栾氏叛乱以来,我齐国很久没打过这样的胜仗了。”
田开得了其父圆滑的个性,虽不至于做有功不要的事,但夷仪一仗的功劳大家有目共睹,快速上前道:“公子黔以武威敌,以寡破众,无愧战神之名,颇有君上年轻之风啊。”
吕黔充耳不闻,比起那仗的过程,他更在意战后吕离诛杀俘虏的事,还有那块令人难忘的凹地。
齐侯故意忽略吕黔的异样,此刻怎么想不重要,在这里乖乖把仗打赢了就是寡人的好儿子,其他的都无所谓。他目光移动,落在了吕离腰间。
没有进屋弃剑的要求,可是吕离没有携剑。都好几日了,还打算隐瞒吗?
“夏日之日,灼灼其昌,吾儿当令寡人一开眼界才是。”
声音似冰锥扎进吕离的四肢和脊骨,猛然跪下,撞出一声闷响,呼道:“君父,儿臣知错。”
姬林之死本是吕离一时杀念起,又被众人激所犯下的糊涂事,事后脑中热度消去,如醉方醒:用如此不高明的手段处理堂堂晋国公子,若被晋人所知必奋起相抗,若被其他诸侯国人得知也必然折损齐国威严。他知道这事肯定瞒不了多久,但总是没勇气告知齐侯,哪里晓得早就有人禀报了城门口发生的事。
“君父,儿臣糊涂,那晋国公子林......”
“不用说了。”齐侯打断。他想过用吕离的死解决这件事,可这样就算承认了那不光彩的行为。
这等丑事我齐国公子怎会做呢?他淡然道:“这次你也辛苦了,得了把好剑寡人就不再另外赏赐,至于公子林,两军交战死个人是很平常的事,莫让他人胡乱传言就是了。”
姬林是堂堂正正战死的,就是这个意思。
吕离身子霎时放松了些,然后细想齐侯的话,突然欣喜若狂。夏昌是姬林的佩剑,也晋国赵氏曾经的家传之剑,得夏昌者其运必昌,他本想之后献上,没想到齐侯竟留给了自己。
说完琐事,齐侯进入正题:“和亲队伍停在驿站,明日入城,相关事情就由田卿负责吧。”
这里虽不是临淄城,迎和亲队伍仍不是小事。本早就该准备,可齐侯对此好像格外不在意,之前都不让人花心思在此。
吕离只当是齐侯不喜欢文姬的缘故,宫里女人不少,添这一个不过是为了制约晋国,自然不需用心。可田开总觉得有其他缘故。想当年,北燕战败主动送上燕姬夫人,那礼仪都是没马虎的,现下这位,可还是齐国主动求娶的。两人一个满不在意,一个疑惑重重,剩下中间的吕黔,那脸上是说不出的复杂。
他想起世子府那场对话,难道,真是子予说的那样?
三人各异的表情被齐侯尽收眼底,有些遗憾到最后也没人知道自己的想法,又觉得理应如此。
整个齐宫,要说揣测寡人心思,除了晏卿,就只有那孩子了吧。否则当年怎会想传位于他呢?可惜......
齐侯觉得是时候了,道:“寡人携公子文离城后,谁愿意出使入新绛呢?”
又去新绛?除吕黔脸上的复杂神情变成痛苦外,另外两人都惊讶地看着齐侯。
“上次求亲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这趟才是正经事。这种时刻晏卿要是能去最好不过,可是他的身体卿家都是知道的。”
吕离不懂正经事的内容,问道:“此番出使为何?”
“纳女。”
简单两个字从齐侯嘴中若无其事的说出,房中另外三人却觉得听到了多年来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男女婚嫁有聘、纳、嬖、买等形式,聘是按照古代正式婚礼的程式进行的,先由男方诸候派使到通婚国请婚,得到对方同意后再派专人送聘礼,即纳币,然后确定迎娶的吉日。纳则是诸侯攻克敌国后娶被克国诸侯之女或妻或娶流亡贵簇之女。
先前梁明持木雁入新绛请婚,是行的聘仪,符合晋国大国和文姬的女公子身份。可齐侯现在说的是纳?
田开有些心慌,忐忑问:“君上欲纳何女?”
“晋宫只剩一位女公子了,不是吗?”
是疑问,也是肯定。齐侯想到将要发生的事情,心情十分舒畅。好不容易有了打压晋国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