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林惜文的表情缓和了几分,侯西岭却从面前的纸巾盒中,抽了一张纸,亲自站起身,递到了江瑟面前:“豆蔻姑娘,您没事儿吧?”
这与剧情里可不一样,林惜文也是熟读过剧本的,当下有些吃惊的望着侯西岭看。
江瑟神情自若的将纸巾接了过去,林惜文注意到,她将纸巾以手帕的捏拿方式,夹在指尖边,轻轻的压了压眼。
这样的小动作显然令林惜文对她有些另眼相看,侯西岭脸上露出笑意来。
“就是戏唱得太好。”
她说话时,并没有去看侯西岭一眼,反倒仍盯着前面的方向看,仿佛并不喜欢有人打扰了自己这份清静,固执的将自己从人划出一道距离来。
豆蔻的失态仿佛只是一瞬间,她很快就将外放的情绪收敛了起来,神情慵懒的拉了拉披肩。
江瑟年纪还小,但是这个动作由她做来时,林惜文能看到她包裹在旗袍中,小巧圆润的肩头,在披肩拉动时,使人隐隐能窥探到一角。
她很快又将披肩裹好,但那诱惑只是不经意间。
他很快改变了先前对江瑟的看法,她那一瞬间展现出来的风韵,比之叶萤飞外放的性/感更加的撩人。
深蓝的旗袍衬得她肤色雪白,她歪靠在椅子扶手上,美得像是一幅精致的画卷。
她与林惜文开始认定的沦落风尘的‘豆蔻’不同,林惜文先前一直认为这个角色更像是为叶萤飞准备的,但此时看来,气质干净的人,无意中展露出来的诱惑却比随时卖弄风骚的人更引人瞩目。
林惜文一旦改变了心态,再看江瑟时,便不再总是像之前一般,先入为主的认定江瑟不适合这个角色了。
他翻了翻手上的资料,江瑟还在读大一,年纪还小,可矛盾的是,她的气质并不是那种年少轻狂的少女时期的娇,反倒像是经历过一些事情后的熟。
似是台上的戏已经唱完了,她手里还捏着别人递来的‘帕子’,幽幽的叹了口气。
她站起了身来,仿佛允许自己放纵的时间已过,她不紧不慢的牵扯着裙上的皱褶,仔细的抚了抚裙角,她动作不紧不慢,但是在这动作过程中,她的神情逐渐有了改变。
虽说眼圈仍红,但她的表情显得坚定了起来,背脊也慢慢挺直,她从那个沉浸在回忆中的女孩儿,再次变回经历过磨难,而跟在安九昱身边的豆蔻了。
她再次往先前来进的门口方向走去,这一回与来时有些轻缓的脚步声不同,她离开时的脚步声显得沉重了许多。
江瑟有意踩重了声响,高跟鞋发出‘咚咚’的声音来,每一步都像是敲击到了心头。
她走到门口的地方,林惜文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不错。”
凭心而论,江瑟的演技还需要有一定的提升空间,但是她很聪明的把握到了两个点。
一个是豆蔻出身的雅,另一个则是她听完戏,准备离开时的坚定。
尤其是听完戏后,她站起来的那一瞬间,用抚衣角、拉披肩的动作,将豆蔻内心深处对于要离开天桥街梨园,离开曾经的‘氛围’及三月七号的那一天的纠结展现了出来。
她的表情变化也很好,带了些浅愁的神情与坚定的表情也转换十分自然。
最重要的是,她离开的时候踩着的脚步,被江瑟有意踩得比先前重,拖出沉闷的声响来,却偏偏又与她神情的坚定,及挺直的背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一点十分重要,并不是说她的表现好,而林惜文所谓的重要是,她将侯西岭想要表达的感觉领悟到了,并且极力在表现出来。
豆蔻离开的时候,她的内心深处是不情愿的。
她就像是一个沉浸在梦中的女孩儿,她将天桥街的梨园当成了三月七号家里人还没死于侵略者手中的梦里家园。
她清楚的知道这是假的,却不由得留恋,她知道自己之后会遭受什么样的伤害,沦落风尘。
因为这些心理上的变化,所以她在离开这里时,她的脚步会显得有些迟疑,是她心里下意识的抗拒,但同时她明白自己面临的一切,所以她又像是一个坚定的战士,在短暂的放松之后,又准备迎接现状。
豆蔻是矛盾的,江瑟很好的把握住了这一点,所以住侯西岭脸上露出笑容来。
先前黎助理曾说江瑟喜欢他的作品,事实上侯西岭心中对此是感到有些怀疑的。
他的作品挖掘人性大于情爱,并不适合时下的年轻人的口味,他觉得江瑟提及自己,恐怕更多的是为了得到剧中‘豆蔻’这个角色,以增加自己对她的好感。
但目前看来,江瑟对他作品中的角色理解较深,也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感觉,这应该是真正读过自己的剧本,而且是深入揣摩过后,才能体会得出来。
“谢谢林导。”
江瑟折转回来,先向林惜文弯了弯腰,又向侯西岭行礼:
“侯老师,刚刚多谢您递的纸巾。”
侯西岭挥了挥手,笑着问道:
“小姑娘很好。”
他年事已高,头发花白,身材有些清瘦,脸上戴了老花镜,身上穿着老式唐装,掩饰不住一身的儒雅学者之气,神情亲和。
江瑟这不是第一次近距离看他,与六七年前相较,侯西岭精神虽然好,但岁月不饶人,与她印象中前往第一学府演讲的老人还是多少有了些变化。
她与侯西岭握了握手,工作人员将她先前坐着当道具的椅子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