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听的专注,听完却兀自愣怔,竟一时接不上言语。还是陈上师笑着接口道:“先生这是忆及故人伤怀了。老庄主自有其名士雅趣,先生是诗书大家,一举一动皆透着书卷气,心内自是装不下这些柴米油盐的繁杂事。”
红袖听出味儿来,忙跟着道:“先生切莫伤怀,是婢子失言了。婢子一介俗人,全不通诗赋,日常只在这些俗务上耗神。先生饱读诗书,胸中有丘壑,自是不屑于这些琐碎事。”
高先生已恢复笑颜,浑不在意道:“我不过是偶然忆起往昔时光,发了些感慨,话多了些,你二人倒未免太过紧张了,我哪里就有那么计较了?”又似忽然想起什么,笑道,“那道丸子羹,若我没记错,除了肉糜和嫩豆腐,还加了些山野菌类,故而异常鲜美。”
红袖一听,也恍然道:“这就是了!婢子就觉着这味道鲜美难得,还道是庄上厨子的独门秘诀呢。”
陈上师笑道:“这菌类,怕是也就这庄子里独产的,外面市集上寻常见不到,那可不就是庄上厨子的独门手艺了。”
“怪道邀月楼在长安教坊中名属翘楚,不但上师你见识不一般,就你这个婢女,也是个不可多得的。”高先生笑道,“你那个徒儿,更是个寻常孩子再难比拟的,教了这些年,我总觉着,那孩子像一汪深潭,瞧不见底,竟不知她能有多大的造化。更难得的是,人人夸她聪慧,她却一点不张狂,日常行止,处处谨慎知进退,这才不过十岁龄,便能有这般品行,不得不叫我这个做先生的青睐于她。况她又悟性极高,日常教习诗文书画,也是一点即通,似是她早已了然于胸。我也教了不少人家的女儿,头一次遇着她这样的,也是思虑再三,方才拿定主意将她推荐给老庄主,一来是真真爱惜她;二来是觉着她这样的女娃,倒很合老庄主的脾性,也算是弥补我当年的遗憾;这其三,就是我的私心了,我就笃定绾绾日后能成大家,我也沾沾她的名气。”
陈上师听罢,便觉高先生这是推心置腹了,从前也听她夸赞绾绾,都只道她是客套话,每每要谢了她的教导之恩,也不忘提醒她严于教习,今日这番言辞,却是发自肺腑。思及此,心中又不免对高先生生出许多敬意,便举杯道:“绾绾竟能得先生如此厚爱,我这个师父无以为谢,今日就借这庄上的好酒,敬先生一杯,玉娇日后必不忘先生此番厚意。”
高先生也不推辞,举杯饮了。
饮罢,二人相视而笑。又各吃了些酒菜,聊了些闲话,便停箸,扬手招婢女撤去碗碟,又另煮了新茶来,且悠然的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