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幽深,茂林修竹,溪流淙淙,别有一番雅趣。
此处是林家大院,松兴大户。
“小阳又去县城外去寻那老道了?”
一个穿着素白色襦裙、上身披着大红色披风的少女昂着头问,雪白的额头点着一点梅花饰,不经意间眉头微蹙。
“回姑娘的话,少爷寅时三刻就出门了。”
婢女恭恭敬敬地答话。
“又是这样········”
抱怨了一句,少女挥退了婢女。
“小阳怎么回事,书也不念了,整天跟着个老道士瞎混。”
“不行,我要去给爹爹告状!”
穿过几个拱门,又绕过白玉照壁,少女提着裙摆,径自跑入后堂。
那里,背对着她的,是刚刚脱下官袍、一身家居常服的林家家主。
瞧见自家爹爹正在鉴赏字画,娇俏的少女萌萌地欢呼一声,扑进了爹爹的怀里。
“哎呀,亦竹,这又是怎了?”
林家主忙丢下手上的那副《初雨空山图》,抱住自家宝贝女儿,笑意满满地,好似要从眼角溢出来一样。
“是不是又和王家女郎闹别扭了?那丫头就是心直口快,倒没什么坏心思。”
“才不是呢!”
林亦竹抬起头,抱住爹爹的手臂就是一阵摇晃。
“是弟弟啊········他又跑到城外去了,还不让人跟着,我担心他啊!”
“爹爹啊你就管管他吧!他可是连宁夫子的课都缺席了!”
“我听放课回来的同窗说,宁夫子气得要开革了弟弟呢!”
林家主初始时还带着笑容,等听到后来就渐渐严肃起来。
不比年幼的女儿,混迹官场的林家主可不会觉得这件事简单。
“且让爹爹想想·······”
他沉吟了一会儿,对着外间喊了一声。
不久,两个下人就进来了,站在下手处,恭敬侍立着。
林家出身本是不凡,祖上更是曾经的门阀旁支,规矩不小,下人们都不敢怠慢。
“你们二人,可知道少爷去了何处?”
“回老爷,少爷在城外散仙居上香拜神,已经连续三天了。”
“嗯,既然如此,为何不向我禀报?”
捻着胡须,林家主摆出家主架子,一股威严感顿时生出。
“是···········”
两个下人苦着脸,都拿眼睛去瞄白裙少女。
林家主顿时心中有数了。
他转头就瞪了女儿一眼,可惜早被宠溺惯了的少女一点也不害怕,只是冲着他吐了吐舌头,嘻嘻笑着。
“那个散仙居,我记得不是早就没没人住了吗?你们怎么安排的,可有人看着?”
这两个下人其实地位不低,在府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祖上六代的家生子,身家清白备受信任,这才能够负责这种重要的事情。
听到家主的问话,其中一个上前递上一份布帛,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小字。
“老爷,咱们府上派出了十几个好手,贴身保护者。外加还给城外李县尉打过招呼,也派了一队人马,就在散仙居那守着。”
“嗯。”
林家主浏览着布帛上的内容,不时地点头,又摇头。
两个下人都大气不敢喘一声,别看林家主在女儿面前是个慈父,但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很严肃的。
哪个下人要是敢在他面前失了礼仪,回头一准被打发到别的职务上,再也别想被重用了。
越是他们这些心腹,越是知晓进退,不知死活地逾越本分的人,在这个位子上是呆不长久的。
“先把少爷叫回来,还有,去道录司打听下那个老道士的跟脚。这两件事,你们要仔细了,别给我出什么岔子!”
两个下人应声而退。
不久,林家少爷林正阳就从外面走进来。
一身常服,腰间佩白玉环,头上戴逍遥巾,面若冠玉,英气勃勃,更有一股阳刚之气。
“爹,怎么突然唤我回来?”
少年方才在散仙居拜访一位隐士。
说是散仙居,其实就是一间破庙,供奉的据说是前古仙人,但年久失修,加上上代住持死了,而今成了游方道士和行脚商人的歇脚处。
只不过旧屋五六间,正厅神龛一座罢了。
那位隐士,也就是个老道士,又穷又老,不比别的道馆寺庙之中的道士,是真的没什么太高的道行。
“你说说你自己,都做了什么?”
一看到儿子进来,家主先是不自觉地微笑,随即又换上了严肃的表情,换脸之快,让人惊叹。
“爹,儿子只是去拜访一位隐士,向他请教道与德,那是一位真的有道德的隐士。”
林正阳倒是坦坦荡荡,好不怯场,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还敢狡辩!”
“你翘课去玩,当我不晓得嘛!”
家主声色俱厉,气的的胡须都飘了起来,吐沫星子四溅。
“夫子的课不过是老生常谈,把圣贤的糟粕反复地咀嚼,倒没见他学到圣贤的精意,即使是我去讲课也能照板宣科,不值得浪费光阴。”
林正阳说的正是开私塾的夫子讲课,根本没有亮点,只知道吊书袋子,言必称子曰,行必从古礼,排斥一切非礼非法,墨守成规,不知变通。
这一点,他的父亲自然是知道的。
“胡说八道,怎能随意诽谤老师?不过,你说的不错,宁夫子确实学问有限……”
林家主虽然批评了他,却展露了笑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