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听得来此设伏的姓吴的武将大喝一声:“给我杀!”只见挡在厓海会前方的人马上前进攻!陆予思冷笑一声,道:“尹琮,给我看好后面!”随即上前趋了数步,扎进兵丛,只见他一柄长棍横扫众兵,在他身边几步者,旁人都未看清,此人便已毙命。他一忽儿在前,瞬息之间又移至百步之外的所在,兵士看到他原是离自己很远,可倏地自己便吃了一棍!一时之间,这江浙兵士教陆予思杀得昏天暗地,四百人竟是毙命了一半,旁人见他这般骁勇,武功神鬼莫测,世间罕见,绝非平常习武之人,谁还再敢上前白白送死?
只见剩下的人围在陆予思周旁,可已是吓破了胆,便连那姓吴的武将也是颤颤巍巍,再不敢大声呼喊。陆予思杀了一阵,身上沾满了蒙古人的鲜血,不知怎地,想起了当年厓山之战。自己当时绝望地看着大宋军队被蒙古人逼得无路可退,绝望地听着父亲陆秀夫对自己的那番恳恳却又是最后的话,自己当真是觉得天地已然被蔽,上苍再不眷顾无辜可怜的生灵!而今自己身上沾满了胡虏的血液,竟是高兴不起来!汉人的苦痛那么多,便算是杀光蒙古鞑子,也是徒有欣慰,而再不会高兴!此时陆予思看着眼前的蒙古人,想着大宋子民经受的浩劫,真是恨不得咬啮敌人的血肉!曾经种种,历历在目,不能不使他满心悲怆和痛苦;况且汉人的苦痛还要绵绵不绝地继续,只要鞑子不走便还要继续,这又使得他的心如同被万虫咬食一般的痛苦!陆予思心中一痛,眼中一酸,望着蒙古人,牙齿都咯咯发响,他真想屠尽这帮蒙古人,然后在他们尸体上泄一口带着血的恨气!
血债是还不清的,陆予思何尝没听过赵潺湲认为两个民族有一方停止了杀戮,也就不会累及更多无辜性命的言论呢!可是他做不到,便连赵潺湲看到蒙古人时也做不到,世间能有几人能做到?同族的仇恨是融进血液里的,把杀敌化作了一项本能,任何人都没法不去行使这个本能!
陆予思还要再杀,可是江浙的兵士大举向后退去。姓吴的武将对兵士道:“不和他打了,咱们围着他,把他们活活饿死!”说着又带领兵士向后退着。
陆尹琮看到身后还有好几百的兵士,想着若凭父亲和自己硬冲,那己方在这边打,那边便会上来攻击,究竟难以兼顾两边,也不见得能冲的出去;况且自己与父亲武功相距甚远,现在自己也没有多少内力了,打起来的时候,定是坚持不了多久。是以陆尹琮觉得,两方不交战是对己方有利的,自己不但可以恢复内力,等到五哥、六哥他们来救援,而且这些江浙兵士也会忌惮父亲的威势,不会贸然攻击了。也就是说,眼前形势,还不一定鹿死谁手。
陆尹琮对陆予思道:“咱们在这里稍歇,一会儿五哥、六哥看到咱们不见了,就得来找咱们了!”陆予思道:“万一鞑子又增兵了怎么办?”陆尹琮道:“现在我们肯定冲不出去!如果鞑子增兵,我们就尽力往外突围!这段时间我也正好恢复一下内力!”陆予思想着尹琮内力恢复了,两个人带兵往外突围总要有更大胜算,便同意了。两人当即招呼兵士歇息,与江浙人马对峙!
陆予思和陆尹琮双双坐下,都将长棍放在身侧,江浙兵士忌惮他们,都不敢上前。却听陆予思道:“我怎么会犯这个错误,竟然给敌人伏击了!”陆尹琮道:“当时形势,任何人都会追他们的,爹不用太自责!”
陆予思望向尹琮,看着自己这个儿子,想到若不是三弟被官府擒住,自己一定要和他彻夜交谈!他微笑问道:“那个阮姑娘,愿意和你进帮会么?”他眼光温柔,说话就是在唠家常,竟如忘了己方仍是在被围困!
陆尹琮笑道:“当然愿意了,她最喜欢我们这种生活了!”尹琮也是处变不惊的心性,是以他在这重兵围困下,也可以自如和父亲谈笑!江浙兵士看到这一幕,心中当真奇怪至极!
尹琮这句话说出口,便可看出他确是十分了解阮惜芷了。阮惜芷虽然饱读诗书,向来是个温柔娴静的闺阁女子,可是她心中真正向往的,却是慷慨杀敌的、快意江湖的、自由的帮会生活!若不是十分了解她的人,还真是看不穿她。
陆尹琮一想到惜芷,便又是担忧她的处境,变得沉默叹息了。陆予思道:“尹琮,你别着急,我们救出人后,就立即去找她!”尹琮点点头,望向父亲的目光也已是满含了深情。
却道陆予思和陆尹琮在这边被围困住了,而城前之战却还没完。只见黄昏将过,残阳与乌云重叠,天际似漫着一缕灯影,泛着殷殷惨红,好似映照着这被血色笼罩的人间。却见城前好似变成一个修罗场,横七竖八的尸体中分不清是江浙官兵还是厓海会兵士。而混战犹在继续,双方几位武将还在拼斗,士兵们也还在浴血奋杀,霹雳炮、震天雷交错于空,掉下来便是一片惨叫声。
萧亦荪和殷正澧甚为骁勇,二人一起手刃了江浙两位武将,此时此刻,江密雨眼见己方损失甚重,起了退兵之念。她发令道:“江浙兵士,立即退回城内!”只见杭州城门打开,幸存的兵士一窝蜂地卷进了城内,随即城门合上,不令厓海会一人进内。
殷正澧和几位兄弟会合,道:“你们先回去,我带着人去找总会主和尹琮!”萧亦荪一把拉住他,道:“不可!总会主和尹琮现在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