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缺的扬刀动作直若与天地和其背后永远隐藏着更深层次的本体结合为一,本身充满恒常不变中千变万法的味道。没有丝毫空隙破绽可寻,更使人感到随他这起手式而来的第一刀,必是惊天地,泣鬼神,没有开始,没有终结。
刀道至此,已达鬼神莫测的层次。
当扬刀的动作进行至不多一厘、不少半分的中段那一刹那,宋缺空着的另一只手倏地加速,以肉眼难察的惊人手法,忽然握上刀柄,却是将原本的单手轻提,化为双手把握。这一变化,却是舍去了大刀的轻巧,而专注于大刀的凌厉。
就在宋缺加速的同一刹那,宁道奇合拢的两手分开,似预知宋缺动作的变化。
“铿”!
天刀已然过顶。
天地立交,浩荡的沙河亦非原本的沙河,而是充满肃杀之气,天刀划上虚空,刀光闪闪,天地的生机死气全集中到刀锋处,虽然还是白天,可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夜晚,四周都暗淡下来,只有那一抹光明在刀尖凝聚。感觉奇怪诡异至极点,难以解释,不能形容。
“宋缺再次强大了。”变换了身形,跟随在范卓、奉振身边做了一副随从打扮的李钦,小声的叹息。这是和自己几个月前在山城与宋缺拼斗所做得对比。和那个时候的宋缺相比,眼瞎的宋缺隐然找到了些许通向破碎的门槛。
虽然只是一些门槛皮毛之流,可些许道理体现出来的力量却是令人惊惧的。
瞬息之后,李钦再看不到宋缺,眼所见是天刀破空而去,横过两丈空间,直击宁道奇。
天刀没带起任何破风声,不觉半点刀气,可是在广场白石雕栏外的李钦,却清楚把握到宋缺的刀笼天罩地,宁道奇除硬拼一途外,再无另一选择。
这才是宋缺的真功夫。
在天刀前攻的同一时间,宁道奇往前冲出,似扑非扑,若缓若快,只是其速度上的玄奥难测,可教人看得迷迷糊糊,想来摸不着头脑,偏又是潇洒好看,忽然间宁道奇跃身半空,往下扑击。
“蓬!”
宁道奇袍袖鼓胀成球,硬挡宋缺夺天地造化的一刀。
借着这格挡的反震之力,宁道奇顺势飞起,在刹那间挪移过半丈虚空,倏地背对背的立在宋缺后方丈许处。
宋缺雄伟的身躯重现众人眼前,天刀像活过来般自具灵觉的寻找对手,绕一个充满线条美合乎天地之理的大弯,往宁道奇后背心刺去,而他的躯体完全由刀带动,既自然流畅,又若鸟飞鱼游,浑然无瑕,精采绝伦。
舍刀之外,再无他物。
更出乎他意料之外是宁道奇没有回头,右手虚按胸前,左手往后拂出,手从袍袖探出,掌变抓,抓变指,最后以拇指按正绞击而来的天刀锋尖,其变化之精妙,纯凭感觉判断刀势位置,令人叹为观止。
指刀交锋,发出“波”一声劲气交击声,狂飙从交击处在四外狂卷横流,声势惊人。
宋缺刀势一变,恍如蚕丝一般的刀光,紧裹全身,有若金光流转,教人无法把握天刀下一刻的位置。
宋缺并没有夸口,交战至此他正施展第三刀,先前每一刀都教宁道奇不敢重施故技,只能以压箱底的另一方式应付。
宋缺似进非进,似退非退时,宁道奇头下脚上的来到宋缺上方,钉子般下挫,撞入宋缺刀光中,竟是以头盖硬憧宋缺头盖,一派与敌偕亡的招数。
如此奇招,众人都无法想象想,但却感到正是应付宋缺无懈可击的刀法唯一的救命招数。
大宗师果然非同凡响。
漫天的刀光突兀的散去,众人清楚的看到此时宋缺左手疾拍宁道奇头顶天灵穴,而宁道奇两手从侧疾刺归中,两手中指同时点中宋缺掌心。
“噗!”
宋缺身形如龙卷般急旋,化去宁道奇无坚不摧的指气。宁道奇一个翻腾,回到原处,两手横放,指尖聚拢,形如向地鸟啄,油然面对宋缺往他遥指的刀锋,重成对峙之局。
宋缺仰天笑道:“八扑得见其三,道见果是名不虚传,令宋某人大感痛快。”
宁道奇微笑道:“宋兄刀法令我想起庄周所云的材与不材之间。材与不材,似是而非也,故未免乎累。若夫乘道德而浮游则不然,无誉无毁。一龙一蛇,与时俱化,而不肯专为;一上一下,以和力量。浮游乎万物之间,物物而不物于物,胡可得累耶!”
李钦听得心中一震,所谓材不材,指的是有用无用,恰是天刀有法无法,无法有法的精义,但此仍不足以形容天刀的妙处,故似是而非,未免乎累,只有在千变万化中求其恒常不变,有时龙飞九天,时而蛇潜地深,无誉无毁、不滞于物,得刀后而忘刀,才可与天地齐寿量,物我两忘,逍遥自在。
宁道奇说的是宋缺,其实亦是他自己的写照。
正因两人均臻达如此境界,始能拼个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宋缺主攻,宁道奇主守,谁都不能占对方少许上风。
胜败关键处在宁道奇能否挡宋任的第九刀。
宋缺欣然道:“难瞒道兄法眼,宋缺亦终见识到道兄名慑天下的散手八扑,其精要在乎一个‘虚’字,虚能生气,故此虚无穷,清净致虚,则此虚为实,虚实之间,态虽百殊,无非自然之道,玄之又玄,无大无小!”
听他们所言,李钦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两人均把对方看个晶莹通透,不分高下,战果实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