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活在这样一个王者为尊的天下,像姜毅这般的年少轻狂,久而久之可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加之皇帝的多疑和姜涛的势大,他这样下去,迟早是要栽跟头的!借此提点他一番也是好的。
那姜毅也倒识趣,听了她这话后,不仅没有替自己做任何的狡辩,反倒是立刻就放正了态度,也恭谨了许多。
就在素婕端了玉杯而起的同时,姜毅站起身来,佝偻着身子,双手抱拳行礼,一副文人的样子,道了句歉:“素小姐说的对,是在下一时口无遮拦,鲁莽了,还请您莫要放在心上!”
如此还真和素婕记忆中的那个驰骋沙场提剑杀敌的煞星不大一样。
模样是道歉无疑,语气也不似先前说胡干达那般嚣张,只是素婕总觉得这并非他真实所想,而且这话里话外的,恍若还能听出几分嘲笑来!
想至此,她这眼里没知觉的更多了几分凌厉,可随即转念一想,自己好歹也是活了两世的人了,前世又过得那般的惨淡,也算得上是看淡了一切,红尘名利皆已不放在心上,又何苦与他这一年少轻狂的小青年计较这些有的没的?
这天下是谁的天下,与她又有何干?她只要大仇得报,保得素家,保得齐琦一世安好就够了。
如此一想,这面上不自觉的也就带了几分轻笑,化为浑然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只顾把玩着手中的玉杯,就连面对姜毅的道歉也未侧目一下,只抬了抬手,示意他此事已过,不必再多话。
姜毅是个煞神,这一点她前世便已知道,索性今生只要不嫁入皇家便不用与他打交道了,倒也算得上是一种慰藉。
抬眼望着亭外田间地头忙碌的农户,面朝黄土背朝天,没有各大权势间争权夺利的勾心斗角,不需要那周游于皇族与本家之间的七窍玲珑心,自然也不用再背负那诸多的荣誉和包袱。
得天垂怜,收成颇丰,日子便可以过得滋润些;天不作美,收成潦倒,日子也就过得紧巴些。成日里无非是忙一忙地里的活计,和邻里乡亲互帮互助唠唠嗑,倒也没有这诸多的提心吊胆和委曲求全,委实是一个自在的活法!
若得上天的眷顾,她得以摆脱上一世的命运,有这一亩三分地,守着一座茅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余生短短数十载,活的简单自在,倒也不枉此生重来一遍了!
素婕心中不知不觉间竟有了这许多向往之意,一时更添了几分斗志!
姜毅也不是那等没有眼力劲的人,虽未得到素婕的回话,却也知她方才不过是随口一说,并不真就以此作为他的小辫子,日后参他一本。
说起来两人也不过见了寥寥数面,他就如此的信任于她,以至于敢在她面前如此的口无遮拦,不论是方才谈论胡干达,还是早前承认对太子李凌的算计,他竟从未想过要对她含糊过去!
或许是因为梦中十六载,她是何脾性,他比谁都清楚不过!
常远和曹鑫有时会出言调侃他几句,说他怕是瞧上这定国公府的千金大小姐了,每每听到这话,他也只是一笑而过,从未细细想过其中缘由。
看似不在意,其实他心中清楚,并不是真的不在乎,而是鬼使神差的不打算开口否认!
难不成,正如常远和曹鑫所玩笑的那样,他看上素婕了?
姜毅微微蹙起了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在素婕正对春耕兴趣盎然,伺候的丫鬟们又都候在亭子外,也就没人发现他这一门心思早已经飞远。
直到半炷香过后,安静了许久的亭子才终于能听得一阵说话声,姜毅回神,随素婕从农户身上收回的目光一齐瞧去,原来是方才送那两孩子而去的彩云和彩月回来了。
“东西送到了?”
“送到了。”两个丫鬟福了福身子,规矩的应了一句。
“本来那伯伯说要亲自过来谢小姐的恩赏,奴婢们猜想小姐并不拘泥于这一谢,便给挡了回去。”
素婕朝两人来的方向瞧了一眼,远处的田埂上真就有一位披着蓑衣卷着裤腿的大伯,手里拿着一顶斗笠,身旁还站着两个小儿,正笑呵呵的望着她这个方向,想来便是彩云嘴里说的那位农户了。
“原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委实谈不上恩赏,收拾东西走吧!”她这模样实在太引人瞩目,久留不妥。
嘴里一边吩咐,一边搭手由暮雪扶着站起身来,坐的久了,这身上不免有些酸痛,稍活动了活动,待临走时朝那田埂上站着的农户微微福了身子,以示对方的谢意她已知晓,这才出了这破陋的亭子。丫鬟们收了茶具软垫紧随其后,姜毅瞧了瞧远处那农户,又瞧了瞧这边走了的素婕,轻轻一笑,她这一举一动,端庄大气、自然流畅,倒是和他梦中的皇后娘娘有些重合了。
只不过眼前的这一位相比梦里的那位来说,周身少了许多的忧郁和失落,倒是多了些豁达与坚韧!
更值得人尊敬了。
如此,他定是要好好守护才不算违了天命的。
“小姐,那姜公子并未跟上来。”
回到大道上,听掺着自己的暮雪说了这么一句,素婕回头一望,果真不见了姜毅的身影,再看看四周,依旧不见一丁点存在的痕迹,好似他就从未出现过一般!
来无影去无踪,倒也是个神奇的人物。
还未有人去请,定国公府的车夫便架了马车缓缓而来,素婕瞧着车里还有个人,想来也是个熟悉的,否则也坐不上她的马车,更使唤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