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祢衡再一次见到卜已的时候,卜已早已没有了往日那股猛虎的气质,颓废而又无神的目光有些死气沉沉的,他浑身都被铁链紧紧锁着,祢衡突然想起了一句话,缚虎安能不急?周围足足有三个手持短剑的好手冷冷的盯着卜已,卜已身上也有不少的伤痕,看起来也甚是收了折磨,祢衡有些奇怪的看着身边的张世平,言语道:“曹卜已乃人雄也,何苦欺之过甚!”
“衡儿却是不知,曹君并非束手就擒,些许日来,数次欲亡,又伤了张家不少人手,这也是其周由自取!”张世平冷冷的说道,祢衡无奈的叹息道,这卜已是个大孝子,将他和父亲分别关押在两处,他肯定是会为了救父而多次逃亡,祢衡能想到这一点,看着死气沉沉的曹卜已,祢衡下令好手将他绑缚而来,言语道:“吾或可保曹老公之命也。”
果然,听到这一句话,卜已那暗淡的目光顿时亮了起来,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祢衡,浑身是伤痕,铁链紧紧贴进血肉之中,可那眉目之间的英雄气足以让祢衡感到敬佩,这些古代汉子身上的血性与责任意识,在两千年之后的男人身上极少能够看见,这些汉子,可为诺誓而死,可为父母而死,可为尊严而死,在他们眼中,性命似乎不值一提,活的潇洒,活得令人敬佩!
“所言....当真?”卜已有些嘶哑的声音传了出来,祢衡点了点头,言语道:“那乐安太守麃君,乃是当世大儒,闻汝救父杀人,或可释汝之父无罪,可.你之罪过重,却是无法幸免....”,卜已笑了笑,言语道:“大丈夫顶天立地,断头尚能复捶!一死不为惧耳,若衡君保吾父一命,当以肩上之头颅献之衡君以为功劳!”
祢衡点了点头,两员好手顿时扶着卜已直接钻入了一辆马车之内,而祢衡与张世平各自带领好手上了马,而在另一处,又有人扶着年迈的曹老公,再拿一血腥白纱所缠绕之物,显然便是那楼异之首级,一行人顿时朝着临济县的方向迅速赶了过去,承载着卜已与曹老公的马车在最内部,而四周便是张家奴仆门客们护道,一时间,道尽被他们占去。
张世平便与祢衡并骑与最前列,二人并未相熟,却也有些沉默,张世平看着苦思的祢衡,却是笑着说道:“衡儿想些甚么?莫非是拜见太守有些拘束敬畏?”,听到张世平如此取笑,祢衡翻了翻白眼,太守?我看到刘宏都能喷他一脸唾沫,反正汉律之中有过记载,未满十二周岁,尚未知礼之稚童,不以触礼法而问罪,大汉的法律还是很公道的。
就好像要是雒阳之中一熊孩子要是在未央宫附近随地便溺,那该如何处置?若是年数过小,尚不知礼,那就算孩子在未央宫之内便溺都是不能论罪的,可是超过了十二岁的,那就只能希望你爷爷是费亭侯曹腾(曹操爷爷)了,看到祢衡翻白眼,张世平又笑了笑,祢衡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而张世平之妻又未曾诞下一子,或此,张世平对于祢衡尚有舔犊之意。
“衡儿,切记,麃君乃大德之士,万不可失了礼数!”张世平又提醒着,他可不希望祢衡的性格触怒了麃君,最后这触手可得之功劳,与祢衡失之交臂!他身为长辈,定要牢牢看着祢衡,千万不可耽误自家侄儿之前途!这话,祢衡就当没有听见,自己将来连孔子的二十代世孙孔融都敢叫做自己的大儿子,这么一介腐儒,又算得了甚么?
张世平又继续说道:“我可送汝至太守府邸之前,其后之事,你可一手操办,人手留与你,务必谨慎,处事不可焦虑,言语不可乖张....”,张世平又说了很多很多的话语,就好像第一次送孩子上学的家长,一次一次的叮嘱事项,祢衡点了点头,随后问道:“舅父可有何等要事?”
“家族之事亦,大兄身体微恙,不可外行,此番,便要去那幽冀之北地!”张世平似乎是想起了北方的寒冷,不禁缩了缩身躯,祢衡却是注意到了张世平双眼之中浓浓的忧愁,有些疑惑的问道:“舅父可是不忍离去?”,张世平摇了摇头,笑着说道:“非也,大丈夫行走四方,安有不忍之意,却是大兄不听吾之言语,张家受损在即..奈何,我只为庶子.....”
“受损?燕幽之地健马甚为闻名,而扬吴之地却无马可用,又如何受损?”
“此次贩马,却非售之扬吴之地,售之冀州矩鹿也!”
“甚么??冀州矩鹿???”祢衡险些从健马之上掉了下来,而看到祢衡如此震撼的样子,张世平连忙问道:“衡儿,可有甚么不妥之处?何作此态?”,祢衡却是面色有些阴晴不定,甚至都没有回话,只是暗自摇了摇头,上午祖君还跟自己说张家在冀州矩鹿没有任何的生意,可是张世平却说自己是要去矩鹿贩马,在矩鹿除了那张角,又有谁会需要在盛产马匹的地方大规模的买马?
莫非这张家还有很多自己所不清楚的事情?越想,祢衡心里便越是震撼,难道上午那个和蔼可亲,又无人可依的老者都是装给自己看的麽?又或是祖君并不知晓此事,是张勋自作主张?不对,那个富家子哪来如此胆量,哪来如此胆魄,或者是这张家与矩鹿张家有甚么关联,而张世平因为是庶子而不知晓?那么自己的生母张氏又知不知道此事?她会不会也牵扯在内?
越想,祢衡心里便越是不安,一路沉默不语,极快便达到了临济县之门口,而这浩浩荡荡的马车自然也引起了县内更卒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