矾楼基本上处于半停业状态,由于杭州钱塘县的矾楼盛大开业,京城矾楼的大部分人都转移过去,留守矾楼的人已经不多,只有春花楼还在营业,整个中庭内冷冷清清,已经没有了从前的莺莺燕燕,美女如云的盛况,只有十几个酒保在忙碌,矾楼已经变成了一座普通的酒楼。
李延庆走上二楼,来到一间屋子前,他敲了敲门,里面有人回应,“请进!”
声音稍微年轻,也不太熟悉,李延庆推门进去,只见房间里一名茶妓正在点茶,旁边坐着一名身穿盔甲的男子,年约三十余岁,脸色苍白,双眼浮肿,目光涣散,略有点酒色过度,一身上好的山纹甲在他身上也显得不伦不类,李延庆当然认识此人,高俅之子高衙内。
“原来衙内还在京城,我以为已经南下了。”
李延庆笑着拱拱手,他和高衙内没什么交集,前些年还有些个人恩怨,不过随着他地位日渐增高,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个人恩怨也早已烟消云散,但这并不代表他和高衙内有共同语言,基本上他对高衙内还是敬而远之。
高衙内起身行一礼笑道:“和都统说几句话就离京,我穿这身盔甲就是准备好了。”
“都统请坐!”高衙内客气地请李延庆坐下。
李延庆也不客气,在高衙内对面坐下,茶妓点了一盏茶递给李延庆,李延庆接到茶盏笑问道:“孙大娘子还在吗?”
“回禀官人,大掌柜已经去杭州了。”
“那你们这里还有多少人?”
“不多了,茶妓只有三人,酒保也只有二十几人,官人,要打仗了吗?”茶妓担忧地问道。
“你不用害怕,京城那么高大坚固,金人攻不进来。”
“阿惠,你先退下,我和李都统有话要说。”
茶妓起身行一礼,起身退下去了。
高衙内这才对李延庆道:“我收到父亲的来信了!”
“太尉现在在哪里?”
“父亲和太上皇现在都在江宁。”
“他们没有去杭州?”李延庆不解地问道。
“不知什么缘故,父亲信中说,好像太上皇又改变主意了,到江宁后就停步不前,不想再去杭州。”
李延庆心中不屑一顾,不用说他也想得到,赵佶仓促退位,在江宁后又后悔了,权力是一种毒品,沾上了就很难摆脱,更何况是权力顶峰的皇权,赵佶在仓促之下退位,并不代表他甘愿放弃皇权,他在江宁驻足回望,并不是他关心京城,而是他对皇权放不下。
高衙内看了一眼沉思中的李延庆,又小心翼翼道:“父亲在信中还让我给都统带几句话。”
“请说!”
李延庆立刻从沉思状态中清醒,将赵佶的心思暂时放在一边,嘴角含笑地望着高衙内。
高衙内踌躇一下又道:“这话按理不该说,但父亲既然吩咐了,我不说也不好,都统也就听听,不要太放在心上。”
李延庆笑道:“你姑妄说之,我姑妄听之!”
“好吧!”高衙内点点头,这才压低声音道:“我父亲说都统暗藏三万京兆军,已触犯了天子逆鳞,这件事要务必化解,否则日后必生祸患。”
李延庆淡淡笑问道:“不知你父亲说的天子是指哪一个?”
“当然是现在这位!”
李延庆点点头,“你父亲的好意我心领了,请转告你父亲,他日再聚,我们一定好好喝一杯。”
“我言尽于此,那就祝李都统前程似锦,告辞了!”
“也祝衙内一路顺风!”
高衙内起身行一礼,便匆匆去了。
李延庆则负手站在窗前,望着窗外久久不语,如果是曹老爷子给他的忠告,他会铭记于心,但高俅却给他这样的忠告,明显有点交浅言深的意味。
当然,李延庆不排除这是赵佶的授意,挑拨赵桓对他不信任,但李延庆心如明镜,如果把自己的前途命运寄托在某个帝王身上,那他就是第二个种师道,甚至比种师道更惨,只有牢牢握住属于自己的东西,他才能把握住自己的命运的方向。
备战依旧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但战争的阴云已经悄然来临,十二月十七,十五万金国大军抵达黄河北岸,十二月十八,金国铁骑攻破任丘县,满城涂炭,金兵纵火烧城,熊熊烈火燃烧了一夜,整个天空都映红了。
十二月二十日,休整了一天金兵主力终于抵达了已经夷为平地的北军营,重新在北军营的基础上修筑大营,大营距离京城约十余里,但在东西方向却延伸去了二十余里,从城头远远望去,俨如一条白色长龙横卧在原野上。
金国大军杀至使东京城内一片混乱,尽管城内的权贵官宦以及大贾巨富几乎跑光了,很多稍微富裕的中层人家也纷纷南迁,几个月的迁徙使大量人口南迁,但京城内目前依然有近八十万人口,每天要消耗大量的粮草肉食以及瓜果蔬菜,这些基本生活物资大都从外面运来,养活了数万从业人员。
但金兵杀至使京城的各种物流迅速停顿,物价飞涨,到处是抢购物资的人群,大米的价格已涨到斗米五百文,官府也无法制止,只能用赈济的办法来救助贫民,很多买不起粮食的贫寒人家不得依靠官府赈粥度日,好在官府房租已全部减免,很多南迁的商贾大户人家也被用来安置逃难和城外民众,不至于在寒冷的天气里流落街头。
但稀粥毕竟吃不饱,想让家人吃饱饭,要么花大价钱去买米,要么就是去应募当民夫,每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