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
屋内地龙烧的暖和,香炉内淡淡的缭绕着沉水香的味道。听了如意的话,宁妃的一双眸子渐渐浮起深意,眉头几不可察的皱起,却又平缓下去,随即偏头看向如意身边的少女道:“阿九,这件事,你如何看。”
顾砚龄闻言平静地抬起头,对上宁贵妃温和的眸子,微微沉吟,语气淡然而轻缓道:“阿九以为,成贵妃与九皇子虽选择了我们顾谢两家,但我们顾谢两家从来都不是只有一个选择,不过——是两相权衡罢了。”
说到最后,少女轻轻抬起头,话语越发轻盈,眸中却是自信与笃定。
的确,不论是阁老顾家,还是望族谢家,从来都不是只有他王家这一棵树。
成贵妃,的确太自信了些。
“这件事,我会往顾家和谢家修书一封。”
听到宁贵妃的安排,少女温和地点了点头,宁贵妃唇角淡淡凝笑,随即道:“过几日也该到你的生辰了,我原想将你留在宫里,让如意她们陪你过,谁知你父亲却是早就急着让你母亲写了信来,只等着你回府了,如此,我倒不好留你了,明日你便收拾收拾回府吧,等到开春上书房开课了,再回来。”
少女闻言眸中微微一动,继而行礼道:“是,阿九谢姨母。”
宁贵妃看着少女的眸子越发温柔,语气也渐渐凝着打趣。
“可见女儿是贴心小棉袄,你不过才多久未回府,府里便这般念着你了。”
看着少女抿嘴微笑,宁贵妃这才道:“好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
两个少女闻言从善如流的起身,礼貌地敛衽行礼,这才走了出去。
看到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屋内,宁贵妃唇边的笑也渐渐淡了下去,随即微微侧首道:“将方才的事修书一封,让华珠亲自去定国府一趟。”
华枝闻言当即颔首道:“是。”
“原以为翊坤宫是宫里最平静的地方,如今看来,反倒是最不安分的了。”
说到这儿,宁贵妃眸中微微划过一丝什么,最终化为了唇角晦暗不明的弧度来。
“能将帝后瞒了这么多年,手段的确不浅,从前倒是小看她了。”
一旁的华枝听到耳畔宁贵妃的声音,微微抬眸,随即掩了下去,默然不语。
……
这厢,原本在练字的萧译听了檀墨的话,手中的笔微微一顿,下一刻,唇角划起了淡而不易察觉的弧度。
早在下面人来报关于成贵妃侄女的动态时,他便打算亲手处理了,谁知怀珠却是传来了自家姑娘的话,让他无需出手,只用故作不知便好。
那信里的口气,倒像极了他从前处理昭懋长公主一事让怀珠送给她的口信那般。
分明一副我自有法子,你坐在旁边看就好的样子。
自打顾阁老的二儿子被贬去了岭南道,他就已经领悟了少女的能力,所以面对少女的笃定他从未怀疑过。
如今再听檀墨带回来的消息,不知为何,他隐隐有几分与有荣焉的感觉。
这件事情早些结束了也好,不过转念而来,少女这般利落地斩断了与萧衍的联姻,是不是也是一种预兆。
阿九的心,已经在偏向于他了。
想到这儿,萧译便觉得心内一暖,好似春意拂过般,不自主地笑意更深了。
檀墨一瞧自家殿下难得这般喜形于色,当即琢磨出什么来,眼睛一转,跟着笑道:“小的看,殿下等了顾姑娘这么久,时机该到了。”
听到檀墨的声音,萧译嘴角微微一扬,随即笃定道:“是该到了。”
话说到这儿,萧译微微侧首,唇角的笑意渐渐淡下去。
“让你寻的人寻了。”
檀墨闻言微微一愣,当抬眸碰到萧译问询的眸子,登时明白过来,嘿嘿一笑,随即压低声音道:“小的已经寻到了。”
萧译眸中微微一动,便听得檀墨的声音渐渐变得严肃正经了许多。
“冯唯,进宫已六个年头,如今在印绶监做佥书,小的查过,这冯唯家原也是有点家底的,因此入宫前也读过几本书,听说不仅如此,还颇通音律,弹琴吹笛不在话下,更会投壶这些趣玩。”
听到这儿,少年的唇角微微浮起,语气淡然道:“如此优秀,便是考举人也无不可,如今却是入了宫,可见,后面才是你要说的重点。”
檀墨听了眸中一亮,也不卖关子,连忙继续道:“殿下猜的没错,若就这般过倒是难得安静的日子,只是后来冯唯的祖父因着一副字画得罪了当地的一个乡绅,后来没多久那冯唯家在夜里莫名走了水,莫说家产烧了个灰烬,就是冯唯的祖父也死在了里面,可当地的父母官却是走了个过场,察了察,便定论是天干未小心烛火的缘故,冯唯一家虽逃了出来,可他父亲因着在那夜呛坏了身子,再加之受不了这样的变故,没多久也没了,冯唯的母亲独自将冯唯和他妹妹拉扯了几年,终究熬不过,染了疾病撒手去了,冯唯只能带着妹妹讨了半年的饭,走投无路下,为了得一点银钱给自己的妹妹,便下决定割了宝贝入了宫,如今每月的月俸,也是足够照顾她的妹妹了。”(注:百姓入宫做太监,是可以立即拿到一笔费用的,后面也会有每月的月俸,算是人身补偿吧。)
说到这儿,萧译撩袍坐了下去,平静地继续练着手中的字道:“是个重情义的。”
檀墨赞同地点了点头,便听得耳畔传来了少年的声音。
“那乡绅是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