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考古学家和当地工人已默契配合了很长时间,立刻就有人拿着特制的容器跳进坑里,把新鲜出土的猫木乃伊小心地装进容器里,带上来给汉斯过目。
第一次见到猫木乃伊的张子安很惊讶,他甚至感觉理查德抓在他肩头的爪子微微收缩,这表明它也深感惊愕。
跟在他身边的其他精灵也是如此。
猫木乃伊的身体和四肢都被裹在编织的席子一样的亚麻织物里,只露出脑袋,整体的样子像是保龄球的球瓶。
仅从露出的脑袋上,很难分辨这是猫,因为面目已模糊不清,连耳朵都少了一只,说是猫头倒更像是猪头,仅能从颜料勾勒出的轮廓勉强能看出一点儿猫的影子。
汉斯早已见怪不怪,挥手示意把木乃伊带走小心存放。
“很惊讶吗?第一次见到猫木乃伊的人都是跟你差不多的表情。像这样的木乃伊,在这片神庙废墟下面至少埋藏着几万个。”汉斯耸肩说道。
据汉斯介绍,贝斯特神庙的地下墓室最初是1888年被一个当地农民发现的,出土了大约19吨的各种木乃伊,堆积成60米长、21米厚的一层,其中猫的木乃伊占了大部分,足有8万个,也有猫鼬、狗和狐狸的木乃伊。这个农民把大部分木乃伊都卖了,磨碎了当肥料用,仅有少部分被保存下来并运到大英博物馆里。
汉斯他们工作的这个土坑是另一个规模较小的地下墓室,只发现了零星一些木乃伊——所谓的零星,是相对于8万和19吨这两个数字而言。
在古埃及,当家里的猫死后,主人会尽快把猫尸送到布巴斯提斯,由祭司们做成木乃伊下葬,献给贝斯特女神。为了让猫在阴间不至于饿着,陪伴猫木乃伊下葬的往往还有老鼠木乃伊和木质的鱼形玩具。
日积月累下来,贝斯特神庙周围埋葬着不知多少猫木乃伊。
“你以为我是来这里找壁画和浮雕的?不,我们找的就是这些木乃伊,也是由于这些木乃伊的存在,才促成了这次三个国家间的合作。”汉斯笑道。
张子安依然不太明白,“这些木乃伊有什么用?我是说除了文物之外的用途。”
这些木乃伊也许在考古方面具有一定的价值,但是对于卫康和科考队来说,木乃伊有什么用呢?毕竟他们寻找的是活猫而不是已经成为干尸的死猫。
猫木乃伊的制作过程与人类木乃伊的制作过程差不多:先把猫的尸体浸在一种特殊的盐水里,溶掉油脂,洗去表皮和毛发;泡了40天之后,把尸体取出来晾干;对尸体进行防腐处理,在腹腔内填入香料,在体表涂上树胶,以免尸体接触空气;最后用亚麻布把尸体裹起来。
大脑和内脏早已提前取出来,放进礼葬瓮中永久保存。
正是由于处理过程会把表皮洗掉,所以这些猫木乃伊的样子才不敢恭维,也正是因为这样,无法从猫木乃伊的身上判断埃及猫毛色的演化过程。
所以,猫木乃伊对科考队有什么意义呢?
汉斯神秘地一笑,“答案就是——dna。”
张子安似乎明白了一些。
埃及炎热干燥的气候加上古埃及人制作木乃伊的特殊方法,令尸体往往能保存得很完整,甚至在时隔数千年之后,依然能从木乃伊中提取dna。
《自然》杂志上曾经发表过一篇文章——《古代世界中猫传播的古遗传学》,就是科学家们通过200多个猫木乃伊或者遗骸里的dna来研究猫的迁徙过程。
这些木乃伊和遗骸来自来自欧洲、北非、东非和西南非,时间跨度从中石器时代到20世纪。
但是考虑到如此漫长的时间跨度,这个样本数量其实还是小了些。
真正的科学精神就是合理怀疑,不盲从权威,这是科学能够日新月异的根基。
汉斯他们就对这篇《古代世界中猫传播的古遗传学》的结论心存怀疑,他们认为这篇文章的样本数量不足以支撑相应的结论。
埃及当地的学者也对这篇文章的结论表示不服,因为这篇文章说家猫最早被驯化是在新月沃土,而不是古埃及。
本着不服就干的原则,汉斯他们与开罗大学生物系一拍即合,合作进行同样的研究,也是通过木乃伊中dna的研究,打算给家猫的驯化和迁徙过程找到更合理的解释。
人类没有把猫当食物的传统,所以很难在古人类聚居地发现猫的残骸,这给研究工作带来很大的困难,但埃及得天独厚的气候和地理优势以及古代风俗令这里保存了大量猫木乃伊和自然形成的干尸,这成为汉斯他们信心的来源。他们认为只要假以时日,一定能够推翻那篇文章的结论。
正巧,卫康联系开罗大学考古系之后,得知了这项研究,顿时觉得大喜过望,因为通过木乃伊里的dna,可以发现猫的毛色演化过程。
非洲沙漠野猫的毛色是相对固定的,那么是如何演化出后世数百种毛色的家猫呢?
说起来可能令人难以置信,但科学昌盛到今天的地步,竟然连猫毛色的遗传机制都没有完全搞明白。
猫毛色的遗传机制异常复杂,是哺乳动物中的异类,跟其他大部分哺乳动物都截然不同。
比如说,两头黑白奶牛生下来的牛犊一定是黑白的,只是斑块的位置可能不同。
但是两只红棕色猫的后代却可能是一窝玳瑁色的幼猫——当然不是被绿了。
两只重点色的西伯利亚森林猫也可能生出一窝跟毛色与父母都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