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安发觉小白神情有异,明明流浪狗们吃完狗粮都很口渴,正是需要喝水的时候,它却没有下令让它们去喝水。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他问道。
小白:“……说不清楚,跟我来看看吧。”
“小心有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弗拉基米尔提醒道。
小白反唇相讥,“猫嘴里吐得出?你吐吐试试让我看看?”
“好啦,先别吵,我相信小白对我没有恶意。”张子安其实也有些担心,于是拿话挤兑住小白,这样就算它有什么其他打算,也要顾及一下面子问题。
小白让狗群留在原地,自己领着张子安向人工树林走去。
弗拉基米尔不放心,把猫群也留在原地与狗群对峙,自己跟着张子安。
这片人工树林以高大的杨树为主,辅以较为低矮的其他树,建立在这里可能是用来防风固沙用的,以免大风把垃圾场的气味吹向滨海市以及邻市。
这片海边没有天然泉眼或者河流之类的淡水,因此人工树林里还有一条人工沟渠,用来灌溉树木。
人工沟渠的横截面是倒梯形,上宽下窄,用水泥和砖石砌成,主体又延伸出几条分支。潺潺的淡水从沟渠里流过,水体尚算清澈,飘荡着一些落叶。
以上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片人工树林也被大量的毛毛虫占据了。
张子安一走进树林就发现了,即使没风的时候,树林里也回荡着低沉的沙沙声,就像诗人们形容春蚕啃噬桑叶的声音,但始作俑者远没有蚕宝宝那么可爱。
他凝神仰视,看到几乎每片树叶的背面都蠕动着一只毛毛虫,至少半数树叶都被啃得残缺不全。
“我手下的兄弟们,都是铁打的汉子,不像猫那样娇生惯养。”小白低沉地说道。
弗拉基米尔不屑地嗤笑,但是没有出言反驳。
“我们能在垃圾堆那么恶劣的环境里生存下来,每处落足的地方都可能有尖锐的玻璃和铁丝,划伤我们的身体和四肢……所以就算树上到处是毛毛虫,我们也不是很在乎。”小白继续说道,“说我们皮糙肉厚也好,但是……”
张子安注意听着。
小白踱到人工沟渠边,向下望去,“但是,喝进嘴里的水,我们却没办法忍耐……”
张子安闻言,也走到沟渠边,循着它的视线看下去。
只见沟渠的水面上,不只飘荡着落叶,还有很多肥硕的毛毛虫在起伏蠕动。
显然,树上的毛毛虫掉进了沟渠里。
“海水只能催吐,不能喝。这附近,只有这里可能找到能喝的淡水,但是这个样子……没办法喝。有的兄弟喝水时,舌头和嘴碰到了毛毛虫,嘴肿得老高,只能张开一条缝,连续几天吃不了东西,最后活活饿死……就算多加小心,尽量避开水里飘荡的毛毛虫,但是水里还有很多透明的、几乎看不到的毒毛,一旦喝下去,直接流进喉管和胃里,比舌头碰到毛毛虫还要痛苦……”
小白沉痛地诉说毛毛虫给流浪狗造成的麻烦。
张子安听得连连皱眉,光是想象一下它描述的画面,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就连弗拉基米尔站在对立面上,听到这些也是……有唇亡齿寒的感觉,说不出冷嘲热讽的话。
张子安把衣领扣子系紧,警惕地抬头打量着头顶上茂密的树枝树杈。
怪不得吃完狗粮后,小白没有让流浪狗们来这里喝水,如它所说,在漂浮着毛毛虫的露天沟渠里喝水真的很危险。
但是水是生命之源,他在埃及沙漠里已经深刻体验到了,一时不喝水可以,时间长了谁都受不了,无论是人是狗是猫是鸟。
小白和它的流浪狗已经濒临绝境——留在垃圾填埋场,纪律不佳的流浪狗们可能会误食毒香肠,而搬到这片临近水源的人工树林里本来是最佳选择,却被这些可恶的毛毛虫折磨得痛苦不堪,甚至生不如死。
“今留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
小白沉痛地说道,并且抬起眼睛,冰冷地盯着弗拉基米尔。
眼神中并没有仇恨,而是如充满必死之志的困兽。
张子安瞬间就明白了。
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流浪狗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上。它们唯一生存下去的路,就是驱逐流浪猫,占领滨海市,这是破釜沉舟的一战,没有退路,无论付出多大的伤亡代价,打胜了就能活下去,打输了,流浪狗就没有容身之地,必死无疑。
无所畏惧的弗拉基米尔竟然被这道眼神盯得后退了半步。
流浪狗可以把一切筹码都推上赌桌,哪怕死得只剩下最后一条狗,也要占领滨海市,流浪猫愿意付出同样的代价吗?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两军交战,最重要的是气势,就算流浪猫的作战指导思想非常先进,但流浪狗的气势已经明显压过了流浪猫。
弗拉基米尔拥有丰富的斗争经验,知道面对一支不会投降、不会逃跑、只知道死战到底的军队是最可怕的,即使侥幸胜利也要付出惨重的伤亡。
张子安深切感受到事态的严重性,既然小白把底牌都亮了出来,如果事情不出现转机,恐怕流浪狗的总攻已经迫在眉睫,也许今天,也许明天,反正不可能等到在上次进攻中负伤的流浪猫伤势康复。
更可怕的是,他突然感受到两股凛冽的杀意,分别从两侧弥漫而来。
事到如今,小白与弗拉基米尔都已经存下了“射人先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