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并不长,并且由于风景如画,虽然谁也没有说话,但并不觉得无聊。
张子安还看到一位拿着小巧卡片机的络腮胡中年男人在对着一颗梧桐树选择角度。他不懂摄影,但这个中年男人给他的感觉要比外面那些只会玩器材的摄影社成员们专业得多。他也跟着中年男人镜头的角度抬起头。
咦?梧桐树的树杈间,稀疏的黄叶掩映下,居然有一只灰黑色的小松鼠,翘着大尾巴警惕般地注视着菲娜和雪狮子。这只松鼠大概是某家小孩子养的宠物,因为某种原因而跑掉了,或者被放生了,并不怎么怕人,但是怕猫。
菲娜抬起眼角,用了半秒时间扫视了一眼这只松鼠,就百无聊赖地打起了呵欠。雪狮子也对松鼠毫无兴趣,再说以雪狮子那小短腿和一身长毛,估计是爬树的困难户,爬不了几下长毛就被树皮或者树节勾住。
络腮胡中年男人专注于构图和抓拍松鼠的动作,对于路过的张子安和郭冬岳恍若未见,这种专注与集中力就不是那些隔着一条马路能发现张子安带着猫的摄影社菜鸟可比。
当他们走过去之后,络腮胡中年男人这才注意到两只猫,愣了一下,随后快速蹲低在地,将卡片机的翻转屏上翻90度,以平行于地面的角度将两人两猫摄入镜头。
快速按动几下快门,他站起来观察拍摄效果。通过3寸液晶屏的预览,他发觉这无意插柳的一张照片虚化得相当完美,只要后期稍微处理一下,就会是一张难得的好照片——由于人在远,猫在近,拍摄角度又低,猫在照片里显得很大、很清晰,连它们周围飘忽不定的落叶都仿佛被时间定格,尤其是那只白猫还回头望了一眼,正好与镜头对上。光线也非常配合,既非顺光,亦非逆光,明亮而柔和。
“好了,收工。”络腮胡男子满意地关闭了相机,随手塞入口袋里,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吹着口哨离开了。
张子安和郭冬岳并不知道背后发生的事,也不知道无意中被当成了两只猫的背景板。雪狮子虽然知道,但却不清楚络腮胡男子手里拿着的小黑块是干什么用的,而且由于它对男性发自本能的厌恶,也没有兴趣知道。
走到巷子一半的时候,张子安已经能隐约看到巷子另一侧入口处的那间废弃的幼儿园,锈迹斑驳的滑梯、秋千、跷跷板,寥无人迹,欢声笑语不再,大概只待被拆除。
“这边。”郭冬岳一指侧面。
一栋三层居民楼出现在眼前,只有一个单元,附近没有其他楼,若说好处的话,大概只有清静了。张子安仰头看去,这栋旧式居民楼的红砖外墙已经由于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淋而呈现黑红色,只余残绿的藤蔓零落地挂在一楼的防盗网上,轻轻地摇曳。楼内的居民大部分可能都已经搬走了,很多家的阳台玻璃和门已经被移除,直接能看到黑洞洞的室内。
正巧这时,从楼内走出一个看上去40多岁的中年妇女,拎着垃圾袋,可能是出来扔垃圾的。她见到郭冬岳,立刻堆起笑脸,“小岳回来了啊,快进去坐吧,你妈今天状态不错,刚正张罗着做饭呢。”
郭冬岳闻言皱起了眉,“做饭……”
张子安猜到他在担心什么,担心他母亲在做饭过程中出危险,比如烧上水之后就忘了,或者锅里炒着菜就忘了,这些都有可能。
“放心。我一直看着她呢,出不了事。依白姨看啊,让她动动其实是有好处的,不是都说生命在于运动么?”
郭冬岳心里不太痛快,但还是勉强笑了笑,给他们两个做介绍。
“白姨,这位是我……朋友,姓张,叫张子安。”他又对张子安介绍道:“这位是我家楼上的邻居,白姨,因为楼上楼下比较方便,我就聘请她帮忙照顾我妈。”
他特意强调了聘请二字。
张子安好歹也算是在社会上经历过风吹雨打,不是那些在校大学生可比的,多少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看来郭冬岳对白姨的照料不太满意,只不过因为一些原因只能忍了。张子安想起他说过,由于他母亲生病后情绪喜怒无常,甚至还曾经把保姆当成入室偷窃的小偷报了警。
“哎哟,是小岳的朋友啊,真是难得。”白姨把垃圾袋扔进指定的垃圾投放点,笑mī_mī地过到近前,打量张子安。
“小岳这孩子啊,从小就挺孤僻,朋友少得很,偏偏这孩子又太有出息了,能出国挣大钱,普通的朋友大概是看不上的。你叫张子安是吧?是小岳的同事还是老同学?”白姨问道,语气还是挺和善的。
“不是同事,也不是同学。”张子安回答道,“其实我开宠物店的。”
“开宠物店的?”白姨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建筑设计所和宠物店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啊。
“是我想的那种……宠物店么?”她试探着问。
张子安无奈地笑了笑,“宠物店都差不多吧,大概就是您想的那种。”
白姨嘶地吸了口凉气,看了看张子安,又看了看郭冬岳,搞不懂一个小有名气的建筑设计师是怎么和一个开宠物店的混在一起了。
张子安很想提醒她,这么冷的天就别吸凉气了,省得肚子胀气。
“那我叫你小张可以吧?”白姨自来熟地问道。
“随便,您看着叫吧。”
如果是个同龄人,张子安肯定会补上一句“最好叫我大帅比店长”,然而对方是个中年妇女,这话要是说出来肯定会引起尴尬和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