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昔醒来的时候,正是躺在一方矮床上,调息仍是有些不利索,只是当时萧鞘输入真气时体内的那股流窜抗衡的焰气已然销声匿迹,甚至于她怀疑那是不是一个梦境,梦里萧鞘的掌心温暖,细致地为她拭手,还有那缓缓渡入的微凉真气……她抬起手,白绢仍在手中,原来,这不是梦……
下得床去,正巧夕颜推门进来,见她醒了,端来一碗药:“喝了吧!”
“你莫不是送错了房间,唐尧的屋子应是在隔壁。”如果没有猜错,这应该还是在师叔的客栈中。
“哪里有错,这是门主特意嘱咐我送来的,说是可以助你调息。”夕颜蹭着床坐下,顺带拉她也坐了下去,“喝了吧。”
“你也改口了?”莫问昔浅浅笑道,素手接过那碗,“我以为你还会继续装作不知。”
“妹妹说笑~”夕颜眨了眨眼睛,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不是故意瞒你,只是……夜门的存在是个很敏感的问题,我自不能给门主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其实她并非要质问乃至寻个结果,背负那样的血海深仇,想必他行事是要处处小心的,在自己没有明确的站队之前,他也无法让手下人对自己真言相告。现在夕颜在她面前称呼萧鞘门主,看来,应是已经不准备继续演戏了。
端碗的手一翻,那苦汁全数入嘴,看得夕颜跟着咬了咬牙,瞧着就苦得慌。莫问昔本就不是个小家碧玉的女孩子,一碗药,更是做不得数,喝完她便丢下夕颜,走了出去。
隔壁的房间也走出一人,正是唐寻,见到莫问昔,像是有些意外,只见他轻轻地带上门,招呼道:“莫姑娘醒了。”
“唐前辈可还好?”既然唐寻已经出来,那唐尧定是已经醒了,不知道受了那样的痛楚,可还能支撑。
“邢相的药喝了下去,脸色已好多了,多谢姑娘关照。”唐寻看着她,欲言又止,倒教莫问昔有点尴尬,便想着寻思个理由早些离了才好。
却不料唐寻在她绞尽脑汁之时陡然抬头,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姑娘,可否为在下引见邢相?”
“唐前辈的腿……”
“并非为了二伯的腿疾,唐某想与邢相……谈一谈……”
莫问昔复又看看他,这个唐寻,一直以来都很沉稳,像是藏着什么心事,联系之前的举止,此时要寻邢之意,定是因为自唐尧腿中取出的那暗器。如此一想便也理解了,只是这邢之意此时在哪里,她又如何晓得,说起来,她是怎么躺在这客栈的,也是个问题。
想了想,她觉得还是说清楚为好:“我与邢之意虽是名义上的师姐弟,然则十多年来我们并未有什么交集,此时我也不知他在何处。依我猜测,应还是在东营,如若唐大哥要去,问昔自可再陪一趟。”
“邢相难道不在姑娘厢房吗?”唐寻诧异。
“唐大哥此话何意?”莫问昔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唐寻抱拳道歉:“抱歉,唐某不是有意,只是见邢相将晕倒的姑娘抱进了隔壁,还以为一直在为姑娘诊治,原是唐某唐突。”
抱她回来?可是分明,萧鞘曾让他们先离开了古墓啊,而且……分明那怀抱,温暖又带了些书墨香,定不是邢之意,邢决不允许身上沾染一丝一毫的气味……那……是谁呢?会是……萧鞘吗?
见她思索,唐寻试着唤了几声“姑娘”,她这才摇摇头,自嘲怎么可能。
“呦,问昔姑娘醒啦?”诃子的声音从后边插了上来,“可好些了?主子说姑娘许是染了些风寒,以后定要好好注意,莫再轻易动气。”
莫问昔撇嘴,习武之人哪得那般弱不禁风,忽一想不对,这诃子怕是话外有话,再看他那嬉皮笑脸的样子,便知晓这定是在提醒她勿要随意逆气运功。
诃子见她明白了,便转向唐寻:“主子说了,唐大侠定是有话要问,碰巧此番为师妹来了,便请房内叙话。”这“师妹”二字咬得极其清晰,生怕有人没听清似的,莫问昔笑笑,也不在意。
唐寻虽是奇怪,但也没有多问,抬脚便跟诃子进了另一间房,莫问昔转身看着他们进去,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来。
唐寻看见客房内的男人,正准备给自己倒茶,诃子走上前,接过那茶壶,斟了两杯放在桌子上,态度甚是恭敬倒是有些不像诃子了,若不是他跟着一齐进来的,怕是真的怀疑这诃子是不是假扮的。
那男子随意地一指对面的凳子道:“坐吧。”
唐寻也不客气,径直走过去坐下,见对面的邢之意端起杯子正在细品,琢磨了下便开门见山道:“唐某想请教邢相一个问题。”
“说罢。”
“昨日取出那针,邢相可看出何时刺入?”
“不多不少,正是十年。”
“那这针……丞相可看出稀奇?”
“两头窄尖,中韧,工艺了得,并非凡品。”
“丞相可知它出处?”
“本相不才,有幸见过一次,如若没有猜错,正是秦家堡秦少主的独门暗器,追风钉。”
唐寻的掌心不自禁地握紧,似是好些挣扎,方又开口问道:“丞相知道,我是秦家堡之人?”
邢之意点点头:“卞都花魁赛那日,我似乎听你唤过秦家少主。”
像是最后一抹劲散去,唐寻本是魁梧的身躯有些佝偻。
“唐少侠想回秦家堡?”邢之意放下茶,摩挲着杯口淡淡地问,似乎对方答不答,也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