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李建成,年近不惑。
继承了老李家的优良传统,五官极其随和,唇厚眉浓。
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看着二十八岁意气风华的四弟李世民,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情绪,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然而世事弄人。
在皇权面前,别说亲兄弟,亲父子反目成仇的也大有人在。
却没有先和李世民说话,而是看着李世民身后那位负剑的中年汉子,轻轻叹了口气,“公孙长青,可还闻鸡起剑舞?”
中年汉子犹豫了下,不知道该不该接口。
李世民微微颔首。
名叫公孙长青的汉子便轻轻弯腰,“虽过多年,不曾忘初心。”
李建成笑了,“是啊,这才是我认识的公孙长青,还是那个一心登剑仙的痴人,如今你的剑舞,应更上了层楼,这大唐天下还有谁可敌你。”
公孙长青脸色微有羞赧,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
李世民喝了一小口酒,有些陷入回忆,“还记得那时,太子总是拉着我,要和长青一决高下,然而纵然有龙渊——嗯,纵然有龙泉剑在手,太子也还是败多胜少,这还是长青故意让着您的,否则他那把青莲早就打得你满地找牙了。”
公孙长青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起了过往。
李建成点头,以手叩杯,也想起了过往,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我还记得,后来让世民你跟着长青学剑,你打死不学,说有长青在,学剑何用。”
李世民轻笑几声,“一人剑技,何以驾驭千人。”
言下之意,我不想成为侠客,我的梦想更为远大。
作为一个王爷,更远大的梦想是什么?
当然是天子,是江山!
李建成愣了下,沉默了许久,才摘下腰畔,因为避父皇讳,从龙渊改名龙泉的长剑,“所以我啊,配这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话针锋相对。
就是告诉李世民,你虽然有梦想,但是别忘了,我才是太子。
龙泉剑,本就是身份的象征。
李世民沉默着喝了一口酒,许久才承认道:“太子确实不适合练剑。”
李建成哈哈一笑,“确实,我心太软。”
看向公孙长青,“听说你家娘子怀孕了,若是生个男孩倒好,可以继承衣钵,若是生个女孩,你可别逼迫她学剑了,多学些琴棋书画,或是曲舞笙箫,将来也能有个好人家。”
公孙长青笑了笑,不置可否。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
李建成两兄弟,各自盯着眼前的酒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李建成才带着无奈的情绪说道:“四弟,至于要到今日这般田地么,有些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能在青史上徒留笑柄啊。”
李世民苦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大哥,你说呢。”
称呼大哥,而不是太子。
今夜的谈话,以太子对秦王开始,此刻转入兄弟之间的争锋。
这是要敞开心扉谈一谈。
谈一谈咱们老李家注定的悲剧。
父皇子嗣极多,按说立储立长,李建成身为长子,成为太子乃是众望所归,而且宅心仁厚,为人处世极好,大唐建国,他又立下汗马功劳。
他这个太子,绝对水到渠成。
但是……
悲剧在于,老李家这一辈人才太多,就说那位平阳昭公主,如果她是男儿身,以她的功劳,难道不能去争一下太子?
齐王李元吉,难道能力就差了?
更何况,还有自己这个秦王,立下的汗马功劳一点不比李建成差。
其他更小的兄弟中,亦有几个出彩。
只要成长起来,谁都可以胜任太子的啊。
然而太子只能有一个。
自己不甘心,所以想争一争,齐王李元吉又何尝甘心,表面上依附大哥,但他实际上也是在暗中筹谋,等待着时机争夺太子之位啊!
这便注定了,兄弟之间的争斗不可避免。
而争皇位,又怎么可能风平浪静,日升日落之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也许是温柔的政变,但也有铁血的兵变啊!
李建成看了一眼李世民的酒壶,心里叹了口气,温声道:“四弟,兄弟之间还是以和为贵,收手吧,将来也能子孙世袭富贵。”
这是要摊开来说了。
李世民苦笑,“就想问一句,真有那一日,大哥你放心吗?”
李建成不说话了。
这是个无法回答的问题,如果自己登基为帝,四弟李世民在外封王,手握重兵,自己能放心吗?
就算自己放心。
届时的朝堂重臣们也不会放心,依然避免不了要对四弟下手。
良久,才轻声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人间明月不常圆啊……”
李世民闻言,心里确实软了那么一刹那,如果他不是太子,如果自己不是秦王,两兄弟之间,也许会很和睦罢。
又或者,自己只是个平庸的秦王,也许你能做一个盛世仁君,而我也能做一个太平王爷。
但是……
没有如果!
江山面前,一切都不重要了。
叹了口气,“千古多少fēng_liú事,岂能尽待明月圆。”
这是交底了。
你是太子,但是我不服输,你是我兄长,但是没有太子重要。
别人不理解你李建成,难道我李世民会不了解?
你一装装了十年,从知晓大隋的江山要完,从知晓父亲有心取大隋而代之开始,你就开始假装仁厚,你就笼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