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吹落斗篷,一声鸟鸣悠扬。
顾昭发现自己正站在高山之巅,脚下是城镇仙市,笼罩在雾气里,飘飘渺渺,看不真切。
张连生广袖轻拂:“去吧,且去寻你最想去的地方,哪里都可以。”
顾昭猛地掉了下去,只感觉自己好像一只稚嫩的小鹰,翅膀还没长好就被鹰妈妈推下了悬崖。
她在空中不断坠下去,一颗心紧紧地揪着,感觉下一秒就要摔成肉泥,又是莫名其妙又是委屈。
师兄是不是忘了炼气弟子不能御剑飞行的?
鹰妈妈的声音正正好在不远处响起来:“师妹,快念口诀。”
念口诀?顾昭福至心灵,飞快地念动御剑术的口诀,运起灵气。何芳华给的那把剑顷刻从腰间挣脱出来,带着她向上飞去。
顾昭稳住身子,忍不住回头找张连生:“师兄,我会御剑飞行了?”
“这是幻相吗?”
张连生神色镇静,摇了摇头,笑道:“师妹,这是万年前的往生界啊。”
说话间两人飞过城镇,远远地传来一声声的撞钟声。
钟声里,连张连生含笑的声音也清清淡淡地不真实:“师妹须知,真假虚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师妹如今想去哪里。”
若她当真在万年前的往生大陆,她想去哪里?
顾昭认真地想了想,最后仍旧道:“师兄,我也不知道……”
万年前遍地是福地的大陆,每一处都可爱,每一处又都陌生。
脚下的剑却仿佛有自己的意识,带着她穿过城镇,越过山水,一头栽进一片山谷之中,剑身直直插入地下,再也没反应了。
顾昭从地上爬起来,感觉有无数的锋锐冷意从四面八方向她射来。
张连生也站在了地面上,收回阳曲剑。阳曲剑在他掌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剑吟。
这是什么地方?
顾昭环顾四周。山崖上遍地插着残破的法器,有些上面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鏖战。
凌空悬着一个巨大的琉璃灯,样子像是俗世灯会上的走马灯,灯壁上的画则隐隐约约在不断变幻。
张连生将阳曲剑插入地下,望着那旋转变化的灯,语气里带着了然笑道:“师妹,它原来是在等你。”
顾昭走近那盏灯,看见灯壁上影影绰绰画着一个女修,随着灯盏的转动,女修身后出现了四个男修,面前则是一条宽广的大河。女修独自走入河中,消失不见,画面变化,又变作一个男修,枯瘦矮小,跪在不知谁的墓前放声痛哭……
灯盏缓缓转动,每一圈都是一个不同的故事,有得证长生,也有堕入魔道,有相濡以沫,也有相忘江湖。
再怎样刻骨铭心的故事,灯盏再转过来之时又是另一段人生。
顾昭转身看向山崖上的残破法器,遍地的法器在她眼里都熟悉起来。
这是不慎陨落的大乘修士的剑,那是坠河女修的巨斧……每一把法器都是一个修士的一生。
不论正邪,不论修为高低,不论佛道魔,而今都葬在这里。
她久久说不出话。
张连生站在阳曲剑旁,眉眼温和,语气却笃定:“师妹,它在等你。”
“只是……或许不是如今的你罢了。”
他说着话,身影却渐渐模糊起来。
“师兄!”顾昭眼睁睁地看着张连生一点一点化作青烟,消失在柔和的灯盏光晕里。
张连生消失之后,灯盏的灯光倏然也倏然灭去。
而在灯光灭去的一瞬间,满山谷的法器都发出了尖锐的吟叫声,整个山崖剧烈地晃动起来,像是下一刻就要断裂。
“有因有缘集世间,有因有缘世间集;有因有缘灭世间,有因有缘世间灭。”云端里有个声音无喜无怒道。
……有因有缘世间集……有因有缘世间灭……
顾昭脑中还在思索着这句话,便觉自己整个人被狠狠一甩,猝不及防地落下了山崖。
山崖之下是一片山谷,与小金鱼的幻象一般无二。
有人随手扔出来一块汗巾,堪堪将她接住。
“当当当”的打铁声传来。
花树下,一个老者拿着一把小巧的锤头锻打着一块硕大的铁块。
锤头打在铁块上,流出一股一股殷红的血色。
老者头也没抬,手下不停:“小子且等一会,等老朽将这块铁铸成剑。”
顾昭从汗巾上下来,汗巾又飞回老者的脖颈间。
她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头顶,见高高的山崖伸出对面的山壁,远远的看不真切,便又将目光收回来,看那老者。
老者一身白袍纤尘不染,头戴斗笠,脚踏芒鞋,脖颈间挂着汗巾子,看起来颇有些不伦不类,偏偏他一心扑在打铁上,要把那怪异的铁块锻造成剑,时不时用汗巾子抹抹压根没有汗滴的额头,举止自然。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者停下捶打,那铁块仍旧看不出什么轮廓,他抬起头来,看了顾昭一眼。一看之下,却是眯着眼睛哈哈大笑起来:“竟是老朽的门人。”
“来来,让老朽好好看看。”顾昭见他朝着自己招手,顷刻间整个人便站在了他面前。
顾昭看着那张在画像里见过无数次的脸笑得眉不见眼,冲口而出:“前辈莫非是……”
老者笑眯眯的,自顾自摇了摇头:“心性不错,偏偏要用别人的肉身,累赘!”
别人的肉身?不等顾昭问出口,老者便将那铁块迎面扔给她:“拿去!既做了你的祖师爷,总也要教你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