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网中的人更加猛烈地挣扎起来,口中发出“啊啊”的声音,那声音像是尖锐的石子刮在砂板上,听得人耳中生疼。
张连生却不以为意,他甚至坐了下来,姿势放松,合眼慢慢说道:“大师兄,洞庭宗的靑舟秘境开了,师父想让我去,我却是不敢。”
“靑舟秘境不知道能开多少次,筑基这一关,我却不敢出岔子。总要筑基了才能安心。”
草网中的人依旧发着“啊啊”的音节,也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我最近老是想起我们以前的事情,那时候我多羡慕你,宁家在观中被捧得多高,你就被捧得多高,炼气四五层便有人喊你大师兄……”
“还想起,我们穿过堕仙湖看到的那个世界,可惜当时我胆子不大,不然也一并留下来了。”
“或许当时我留在了那里,如今也不会是这样了吧?”他侧头问道,神情里竟然隐隐地有些伤感。
下一秒,那伤感却被狰狞的阴翳取代:“不,我做的没错,这才是我的人生,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你有过的没有过的我都有了。”
“我是炼气大师兄,我是张家嫡子,是筑基长老的关门弟子,谁都羡慕我,谁都比不上我!”
“是不是?是不是?”他疯了一般地掐动法诀,黑紫色的草网长出了无数尖锐的利刺,不断地向内收缩,从密密麻麻的网眼中渐渐地渗出血来。
草网之中的人,此刻却不做声了,仿佛死了一般。
过了好一会,张连生方才停了手,过了瘾般地在原地朗声笑起来。
他抬手发出一张传讯符,看了看地上那张与草色融为一体的网,法诀停止后,那草网上的沾染的鲜血,竟也渐渐地淡了下去,像是被草网吸收了一般。
张连生微微地笑了笑,“宁师兄,还是同你说话最自在,那两个太蠢,其他的,更不用说。”
“我还有事,这次便到这里吧。后会有期。”
说完话,张连生便抽出阳曲剑,化作一道遁光消失在了天边。
草网中重新发出轻微的声响,同样的“啊啊”声,低低的,像是沙哑的哭声。
明台观制符阁。
制符阁一向是观中除了丹鼎宫和演武堂之外最受弟子欢迎的一处。
观中虽只有两个一阶制符师,却也足够绘制出炼气弟子们需要的低阶符箓了。
此刻的制符阁依然与往常一般,人来人往,从厅中到通往丹鼎宫的长廊,到处都是前来领符箓的弟子。
唯有阁楼之上,两位制符师绘制符箓的地方,才是安安静静的。
阁楼上此时坐着一个外貌年约三十的炼气高阶修士,正屏气凝神地尝试着拆解符文。他看的是一张中阶符箓,符文繁琐,是以他一连尝试了月余,仍未得到让自己满意的解法。
刚刚拆出一个符文,他忽然神色一凛,神识扫向门口:“抱朴?”
顿了一顿,他皱眉道:“哪位师兄大驾光临?”
门开了,他下的禁制仿佛是纸片一般不堪一击,来人轻轻挥袖,暗光一闪,已是抬脚走了进来。
“是我,丹青师弟。”
徐丹青已是一脸笑意:“原来是张师兄。”
张连生不急不缓地从门外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抖抖索索不敢说话的小童抱朴,睁大了眼睛瞅着他。
徐丹青看也不看抱朴一眼,只吩咐道:“抱朴出去,告诉今日当值的弟子,谁也不许上来。”
小童连忙跑了出去。
徐丹青顺手下了个禁制,抬头便见张连生微微勾起了嘴角,他心下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问道:“张师兄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没有要紧事就不能来了?”
徐丹青犹豫了一息,仍旧笑道:“是师弟问差了,这制符阁,师兄当然是想来便来。”
他那一息的犹豫没能被张连生漏去,张连生信步走到窗前,背手看着制符阁前来来往往的炼气弟子:“洞庭宗的论道会,你是去的吧?”
徐丹青谨慎道:“制符阁有一个名额,但应当是给我金师弟了?”
“你不想去?”
徐丹青摇了摇头,老成笑道:“不过是个秘境罢了,我不是那些年纪轻轻的练气修士,又不擅长斗法,何必浪费这个名额。”
张连生转过来笑了笑:“你倒是看的明白。”
“也是,你一直是个明白人。”张连生意有所指道:“从前到现在。”
徐丹青收敛了表情,一言不发。
“你不去,王师妹却不会不去。”张连生忽而换了话题。
“王师妹擅于斗法,又刚好卡在练气八层,论道会对她来说,确实正合适。”徐丹青客观道。
“这次师父有些打算,我虽想帮上一把,我自己却有心无力,王师妹正好……”
“至于你,一直明明白白的,也好。”张连生转过身来,对桌前的徐丹青微微笑了笑。
屋内昏暗一片,原先那一片日光,恰好让张连生严严实实地遮住了。
徐丹青退后一步,跪了下来。
他已不年轻了,二十多入道,从外门弟子到制符阁大弟子,这些年他自己都不敢去回想。
他不能出一点差错,一点也不能。
两日对修士来说,快的像是两息,这短短的两日内,明台观却是发生了不少大事。一是,明台观前往洞庭宗论道会的弟子名单已经出来了,就贴在山腰大殿前的广场上。
能去的自然欢欣雀跃,不能去的沮丧一阵也就过了。
他们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