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掖既是郡治所在,又是交通枢纽,乃南北货商必经之地,故而城内商贾云集,货物满地。
更兼近来河西太平,年丰物阜,各行各业纷纷在此贩卖收购,运输中转。
城内人山人海,街市栉比,店铺鳞次,百艺杂耍俱全。
笔砚、陶瓷、金箸、玉碗、玉瓶、名人字画等等,各色货物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这日午时左右,一辆装饰简朴的马车低调地进了张掖城。
车内有两名男子,一位是举止低调、态度温和的青年人;另一位则是表情肃穆、不拘言笑的中年人。
中年人正是进行暗访的陶潜,远远望去,虽然气质文雅,却又不怒自威,另一人则是向导。
出了姑臧马车一路向西,连日来颠簸不断,累坏了两人。
尤其是陶潜,他一路上走走停停,写写画画,此刻已是手脚酸软,饥肠辘辘。
进城后,陶潜顾不上欣赏周边热闹的街市,直接驱车来到一家酒楼门前。
此时正值午时,恰是饭点,这家名为雅然居的酒楼里是人头耸动,一片繁忙景象。
麻利的店小二,在满位的大厅中,高举着菜盘子,轻巧地穿梭传递着。
酒楼里的客官们,行令划拳,酒过三巡,酣畅淋漓。
当陶潜闻着菜香味儿正要迈步进去时,忽然门口来了一位满身邋遢,面黄肌瘦的老汉。
老汉头发蓬松,年约六旬,衣服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乌黑的如同鸡爪般的手拿着一根木头作拐杖。
另外一支手上还托着个破碗,颤巍巍地走到门前阶前坐下,在那里乞讨着。
他不时地拿眼睛朝酒楼里面偷瞄,眼神中充满渴望。
老汉喉咙耸动,小心吞咽着口水,看样子有些日子没吃饱饭了。
他人坐在阶前,伸着手要饭,口里不住地喃喃自语。
“各位好人,施舍点吃的吧!”
“老汉已是将入土之人,饿死了没关系。”
“只可怜我那六岁的孙子,两餐都没饭吃了,各位行行好吧。”
看到这一幕,陶潜不由暗自感慨不已。
哪怕河西在他眼中已如世外桃源般美好,可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依旧存在着丑恶与黑暗。
行来行往的人们,有些善心的,见此景,心里面感叹一声,恻隐之心顿起,掏出些许铜钱,丢在那碗里。
可大多数的人,都只是看了看,一闻见老汉身上气味,皆掩鼻遮口绕行而去。
有人施舍,老汉便不住地点头感谢;无人施舍,老汉则坐在那儿,老眼婆娑,泪眼迷离。
这时,柜台上掌柜,见门口坐一脏老头子在要饭,顿觉晦气。
心想如此下去怎会有客人进来?赶紧叫过一旁小二,吩咐他要老头赶紧走开,不要妨碍酒楼做生意。
幸好店小二也是个善心之人,见老汉如此之惨,想必家中遭了不幸,心下不忍。
他便转身进了厨房,偷偷地端了一碗剩菜剩饭出来。
走到门口老汉跟前,放在面前,柔声地道:“这是一碗剩饭,老人家赶紧吃吧,吃完了赶紧走开。”
“不是小的非得赶您走,实在是掌柜的不让您老在这儿待。”
“您要再不离开,等下掌柜的生气,您该倒霉啦。”
老汉见小二如此,急忙叩头谢道:“多谢小哥,你是好人呐,好人呐。”
店小二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店门,继续做事去了。
看见店小二义举,连陶潜忍不住赞叹。
“小二虽出身低贱,却有古侠士之风!我不但要把他写进文章中,还要刊登出来。”
不提旁边陶潜诗兴大发,单说老汉接过小二施舍一瞧。
他见碗饭里也有些肉啊、骨头什么的,便舍不得吃,准备带回去给孙子吃。
正在此时,大街西边又来了一拨人,为首者是个年轻公子哥儿。
此人锦衣玉袍,一身光亮鲜明,一瞧便知是出身有钱人家。
且公子哥身后还跟着四、五个斜眼歪头的随从,个个袒胸露肚,目露凶光,满脸痞子无赖之相。
公子哥手里拿了一把扇子,边走边扇,身边还带了一条狗。
一行人趾高气昂地正向酒楼方向走来,正巧与老汉打了个对头。
路边行人,瞧见公子哥一行,仿佛见到怪物般,纷纷躲闪,一些个小妇人更是远远地便躲避而行。
而那公子哥和众随从见行人畏之如虎,不但不收敛,反而愈发放肆地大笑起来,看起来气焰十分嚣张。
刚到酒肆门口,那狗闻见了剩菜剩饭气味儿,径自寻了过来。
估摸着狗仗人势,平时也骄横惯了,一见老汉手上那碗饭菜,不由分说猛地扑了上前,登时将饭菜弄翻在地。
老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舍不得吃,特意留给孙子的饭菜,竟被一条恶狗给搅和了,顿时气愤不已。
他拿起木头拐杖,上前去击打这条不识趣的狗。
老汉一边打着,一边还说:“老汉已如此落魄,你这恶狗竟还欺负人,看我不打死你!”
好巧不巧,老汉一拐杖正好将狗打疼了,发出呜呜的叫声。
这一叫坏了,登时将公子哥一行注意力吸引过来。
这公子哥见爱狗被打,脸上马上神情大变。
旁边随从见状,快步上前,一把将老汉手中棍子夺了下来。
老汉见狗主人来了,心里不由有些慌乱。
公子哥与随从围拢上来,脸上皆露出狰狞之色。
“俗话说:打狗得看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