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其格的身体底子,还是非常好的。林时中虽然伤了她很多剑,但林时中的剑术,走的是中正平和的路子,剑势绵绵剑意不绝却并不讲究一击必杀。林家以诗书剑武传家,武术中暗合儒家的中庸之道,再加上那晚天色昏暗,林时中也只是想迫她停手,将其擒获,并没有对她下杀手。因此,其其格的伤势实际上并不严重,只是毕竟也流了很多血,再加上伤口发炎,才一时昏迷。
如今服药后安心调养,慢慢便有了许多起色。当然,这也是其其格练武多年,身体底子好,搁在一般人身上,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赵婧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其其格便有了几分欢喜,几分感动,看赵婧的眼光越发脉脉含情了,不过,这一点,赵婧却是丝毫也没有察觉。
回宫中送信的小婢女据说被阎贵妃杖毙了,但赵婧仍是全然不惧,拿出公主脾气,就是不回宫。赵昀和阎贵妃虽然气恼,却也无计可施,也只好由着她。谁让他们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呢?
其其格仿佛又回到了蒙古草原上,只是那时与她相亲相爱的姐姐最终却背叛了她。
赵婧的出现,却又唤起了那份久违的温馨与欢乐,望着赵婧纯真而虔诚的脸,其其格便觉得莫名的欢喜,只恨不得时光停滞,岁月永恒凝固,好让眼前美好的画面,永远都不要消失。
只是时光终究还是要流逝的。三日光阴,毕竟短暂,赵婧离开的时候,其其格便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好似心里面所有的东西都被带走了一般。
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琉璃雪景发呆,说不出的落寂,不知何时,一名僧人走入了她的房中。
“阿弥陀佛,女施主的身子,可是大好了?”
其其格回头望去,却是一名眉清目秀的年轻僧人,便点头微笑道:“已经无甚大碍了,正想着得空便要去求见贵寺的主持,多谢贵寺的救命之恩呢。”
“阿弥陀佛,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岂有见死不救之理?更何况,救女施主的,乃是瑞国公主,本寺又岂敢贪她人之功而据为己有,谢就不必了,这也是女施主福缘深厚,故虽有此劫难,却也能逢凶化吉,得遇贵人搭救!”
其其格叹息道:“若我真是福缘深厚,又怎么会沦落至此呢?“
“施主此言差矣。“那名僧人说道:“前世种种,幻如烟灭。人生苦难多磨,起落浮沉,自有时运。昨日之因,今日之果。今日之因,明日之果。施主经此一难,洗去前尘种种污垢,便是福缘,亦是佛缘。”
其其格听他说得十分有趣,便说道:“大师言之有理,是我俗气了。还未请教大师法号?”
“阿弥陀佛”那名僧人双手合一,缓缓说道:“贫僧寒山义尹。“
“原来是寒山大师。“其其格盈盈施了一礼,问道:”适才大师所言,小女子却是听不太懂,还望大师教我。“
此时佛教传入蒙古不久,但信众也有不少,其其格便是其中之一,如今心中柔肠愁结,不知如何解开,便越发希望能从佛理中找到些许寄托了。
“阿弥陀佛“寒山义尹虽然是一个日本人,但这个时代能东渡来南宋的僧人,无一不是才智毅力超群之辈,是整个日本佛学界的佼佼者,当下便说道:”施主放不下心中执念,便不能清净。念念不忘,徒增烦恼。欲得一如,但佛与众生一时放下,则无了无不了。须知一切众生皆自空寂,真心无始,本来自性清净。施主如能找回本心,则烦恼自去,清净自来。“
这一番禅语说完,不但没有说清楚,反而更让其其格觉得云山雾绕的,但似乎又明白了几分,喃喃轻声自语道:“找回本心,找回本心,找回本心……”
恍惚间,似又回到了蒙古草原上,如花岁月,似梦年华,有多少往事在开花,多少欢乐在心间流淌,多少笑容不曾忘却。从前清甜如昆山之泉,点点尽是欢喜,如今却又都变成了苦海之水,滴滴皆是血泪。
蓦然,其其格的脑海中闪过一些什么,向寒山义尹施礼道:“我明白了,多谢寒山大师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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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婧一回宫便听说了文天祥遇刺之事,急得她泪如雨下,只恨不能以身相代,一直到了大年初一,哭肿得十分厉害的眼圈儿才微微转好。
往年春节,宫里头玩得最兴高采烈的人,便是瑞国公主赵婧了,今年却没有一点心思玩耍,惦记着文天祥的伤势,辗转反侧,牵肠挂肚,只恨不能出宫相会。
“月儿,前几日在净慈寺中,让你抄的《地藏本愿经》,你抄多少了?”听得赵婧发问,正在帮赵婧梳妆打扮的月儿自然不会将自己偷偷找寺中高僧代笔,然后溜出去玩的事情说出来,却嘻嘻笑道:“公主吩咐了,月儿拼了命也要抄完啊,前几天晚上,月儿每晚都抄到三更,已经全部都抄完了。”
幸好净慈寺中的那位高僧精通书法,模仿笔迹,却也惟妙惟肖,倒是不怕公主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赵婧自然不知道月儿竟然做了这番手脚,但她与月儿从小一起长大,对她的性子也是知根知底,却是不敢相信她竟然将一万多字的《地藏本愿经》抄完了,便责骂道:“月儿,你是越来越不老实了,又在骗我呢。你全部抄完了,那在哪里啊?你该不会告诉我,你到菩萨跟前烧掉了吧?”
“公主,你真聪明,月儿确实是想去菩萨跟前烧掉的。不过,过年太忙,还未来得及,经书现在还在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