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他捂着胸口沉默许久,终是明白他从头到尾都是弃子了。
圣上从未想过把皇位交到自己的手上,他拔掉了白皇后,他最后留了安安静静的惠妃,他可以不把皇位给李昀而是交给小九和叶家,也不会让白氏一门再崛起。
三皇子抹了一把脸。
六皇子一直认真听着,没有出声,直到这一刻,才缓缓垂下了脑袋。
三皇子把自己摔坐在椅子上,看了六皇子一眼。
六皇子走到窗边,高声道:“五哥,父皇要见你,父皇醒了。”
门上的木板卸了,光线透进来,一点点照亮了宫室。
大部分人都退出了御书房,只留下几个亲近重臣,三皇子兄妹站在殿外,身边守着侍卫。
六皇子撇了撇嘴,在李昀经过时问了一句:“后军都督府怎么就听你的了?”
李昀淡淡笑了笑:“识时务者为俊杰。”
去岁的案子,永安侯府把颜家、卫家折腾得苦不堪言。
颜才人替李昀咬了白氏一口,换来颜家的安稳日子,卫家自然有样学样了。
卫三公子的父亲是后军都督府的经历,官途不算平顺,做人倒还机灵,靠着和后军左都督的那点儿交情成了事。
李昀走到圣上跟前,看着父皇的模样,心中亦是大骇。
他知道圣上时日不多了,可亲眼看到,终究还是忍不住叹息,尤其是眼下,圣上分明就是回光返照了。
“你可以名正言顺地登基,”圣上说得很平静,仿若这不是临终前最后的交代,而是父子间寻常的一次对话,“有几位爱卿听着,朕是把皇位给你了,曹氏一门,还有你那几个兄弟,你想怎么处置是你的事情。
朕现在不会管,到了地底下就更管不着了。
朕给你铺了路,可朕也在等,你要是没本事走在他们几个前头,这位子就落不到你头上,你还算不错,抓住机会了。”
李昀跪在床前,认真听完,才问道:“铺路吗?傅老太太是您……就像先皇后一样……”
“是啊,”圣上道,“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就是坐上龙椅的代价。你呢?你会看萧家、看旧都世家坐大吗?苏爱卿拟了圣旨了?拿进来盖个真印子吧,你好好登上金銮殿,朕就在下面看你的选择了。”
黄昏时,厚厚的云层遮挡了晚霞,沉重的丧钟响彻京城,圣上驾崩了。
陆培静跪在嫔妃中间,看着前头面无表情的惠妃叶氏,身边的姐妹们痛哭着,而大殿之上,李昀的手缓缓摸过龙椅。
白日里的剑拔弩张荡然无存,就像这次皇位更迭并没有起过波澜,可经历过的都一清二楚,一如成华宫里的白绫。
曹贤妃殉葬。
东西是谢筝亲自送去的,毒酒、匕首、白绫,曹贤妃选了白绫。
跟圣上一起走,总算留了最后那么一丝体面。
曹贤妃的手抚着白绫,问道:“小十呢?长安把他藏哪儿了?他还活着吗?”
良久,谢筝反问道:“娘娘想要他活着吗?”
“自然是!”曹贤妃的声音大了起来,“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他是我的命!我可以死,但他要活着啊!我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曹贤妃自言自语一般喊叫了许久,泪流满面。
谢筝沉沉看着她。
她不懂曹贤妃,既然想要十皇子好好活着,为何还要孤注一掷?分明没有胜算。
而年纪尚小的十皇子,到底有想不想要他母妃的“付出”呢?
原本该是李昀和三皇子之间的较量,你来我往数回,被曹贤妃一掺合,成了这个局面,尤其是掺杂了长安,一套乱拳把什么事儿都弄乱了。
之后的日子里,谢筝一直在养伤。
胳膊上的那一剑虽不致命,但影响行动,谢筝原不甚在意,花翘来探她,张口就是“姑娘想和二爷养伤似的迟迟不见好吗”,只这一句就堵得谢筝哑口无言。
她当日催促陆毓衍养伤上药,这会儿实在反驳不出话来,只能照花翘说的,安安静静养着。
李昀登基之后,出宫过一回,他去了长安公主府。
姐弟两人喝了一壶茶,谁也没说一句话,可李昀知道长安想的是什么。
只要李昀在,长安就能留着命,能一直活到让地下的林勉清满意的那一天,她就守着她的公主府,不出一步。
五月初时,天气已经有些热了。
谢筝的行李不多,简简单单一包袱。
她去御书房见了李昀。
桌上摆着厚厚的折子,李昀认真看着,安公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谢筝等一会儿。
这一等等了小半个时辰。
李昀揉着眉心,声音里带了几分歉意:“耽搁你启程了。”
谢筝福身问了安,从李昀手中接过了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名字,这是给萧娴的。
“告诉陆毓衍,三年之后就回京来。”李昀道。
谢筝颔首应了。
走出宫W怕矶等着她,逾轮的蹄子刨着地,见谢筝过来,哼哧哼哧着呼气。
主仆两人换了男装,各骑一匹马。
花翘笑着问:“姑娘,就咱们两个人,能到旧都吗?“
谢筝揉了揉逾轮脖子上的鬃毛,道:“去年夏天,我还不是一人就进京了,虽然差点死在路上。”
花翘眨了眨眼睛,垂着肩膀道:“您那是两条腿,这回咱们还有两匹马。”
四条腿的马儿跑起来,自然是快了许多。
沿着官道一路往旧都去,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