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皇帝,朱允炆的压力很大。
因为李景隆的死,朝堂上的争吵沸沸扬扬。
文官集团为主,分为两派。
一派是所谓的刚正不阿的清流,在黄观、齐泰以及周观正的带领下誓为战死疆场的曹国公正名。
对,正名。
因为在以解缙、茹瑺等人领导下的阉党走狗的鼓吹下,李景隆的死变得异常可耻。
天火焚城,鬼怪现世这些事情不能拿到台面上去说,因为书中言“子不语怪力乱神。”,更因为,朱允炆就要继位了。
如今的年号,因礼制,仍旧还停留在洪武。
洪武三十一年,再过几个月,便要改元建文。年号立下来,朱允炆才算是上应天命的皇位继承者。
在这种本该“元亨利贞”的时候,没有祥瑞也就罢了,还闹出鬼怪之说,难道是想说今上无德,无福天下?
可总要有人为甘州的死伤,朝廷巨大的损失负责,这口黑锅也就顺便的扣到了李景隆的头上。
无能,这就是阉党所定下的基调,与清流们口中所谓的尽忠针锋相对。
这种别样的党政两个月来从未停歇,只是在最近的几天,慢慢的,话题的交点开始转变。
人多势众的阉党开始纠缠于李景隆的过失,而清流的目光则集中在了追查凶手的身份上。
早朝刚罢,时间却已来到了未时,太阳偏过了头顶,朱允炆站在文清宫前,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叹了一声:“还好方卿家有能,不然这千头万绪的朕可真是要方寸大乱了。”
“陛下,该用膳了。”刘喜在一旁轻声道。
宫中的膳食已经准备齐全,宫娥鼓乐也都就绪,只等着皇帝的莅临。
朱允炆四更的时候便起了,只用了些清粥小菜便上朝,一直熬到现在。肚子里本就没什么油水,现在该是饿的极了。
刘喜特意吩咐尚膳监准备了一桌好宴,色香俱全,只为朱允炆能吃的舒心快活,抓住男人的胃,太监也是懂得这个道理的。
扑鼻的香气,只可惜朱允炆心不在此。
“唉。”又是一声叹,朱允炆摇了摇头:“折子没什么大事就让司礼监把印落了就好,若没有大事就不要给朕看了。”
“遵旨,奴婢一会儿就吩咐下去。”
“嗯。”朱允炆点了点头,心烦意乱的摆摆手:“罢了,刘喜,随朕去御花园走走吧。”
按理说,朝堂上的争吵已经快一个月了,朱允炆也该“习惯”了,但今日如此烦心,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三日后,李景隆的棺椁就要到了。
王公贵族与升斗小民不同,除了风光大葬,最主要的,还有追封这个过场。
古人讲究侍死如生。
就好像李文忠死后谥号“武靖”,追封岐阳王,常遇春与天家无亲,没得谥号,但也追封了一个开平王。如今李景隆死了,虽然因种种缘故,谥号是不可能了,可追封总还是要的。国公往上,也只有封王这一个选择。
可偏偏的,李景隆这种出师大败身又死的,封个什么王好像都有些不对路。尤其,若是封王,也就算是从侧面将他战败的事给揭了过去,算是肯定了他殉国的功绩,那相比之下,作为罪魁祸首的好朋友又该如何发落?
这才是朱允炆最为烦心的。而这,也恰恰是耿炳文、郭英等一众勋贵沉默至今的原因。
“两位公爷,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犹豫不决,恰恰代表了皇上的心意,难道两位公爷还要执迷不悟?”端着茶碗粗鲁的喝了一口不知什么滋味的香茶,解缙开始了又一轮的劝说。
他是真的不想领这个差事,可没办法,若是黑猫他们那些太监来,恐怕连国公府的大门都进不来。更何况,他们本就是用刀子说话的人,摆弄嘴皮子的事还真是力不从心。
耿炳文与郭英对视一眼,转过头来看这解缙,冷声道:“解大人,朝堂的争斗,我们这些厮杀汉不懂,但当年乱世杀场上结下的交情却忘不了。故岐阳王与我二人的交情你不明白,景隆这孩子可是我们看着长起来的,如今就这么死了,你让我们装没看见?”
“两位公爷心中的忠义下官佩服,但死者已矣,曹国公去了,还有子嗣在世,曹国公府也还在,若是为了些虚名而得罪了东厂的提督,那。。。”解缙将话点在这里,顿了顿:“何不如结个好,将实惠得了,更能得圣上的欢心。。。”
“卖命的却比不上个没卵子卖屁股的,呵,皇上啊。。。”郭英忽然失声而笑,神色悲凉。
郭英与耿炳文不同,同为百战之将,耿炳文善守,而心思也更深。郭英擅战,但性子爆裂,藏不住心事。也就是现在老了,又有耿炳文拉着,才能勉强克制一二。
“国公爷,这话说的可就。。。”
解缙皱着眉头,话还没说完,却被郭英猛然挥手打断:“老子不管那么多,景隆那孩子的棺椁就快回来了,给他追个王,你们要是不答应,老子就去找先帝爷说去!”
“公爷,不可,万万不可!”解缙大惊失色,仓皇起身,若是在这时节闹出个哭陵的丑闻来那一切可就全失控了。
“老子也懒的再废唇舌,也没那闲工夫听你絮叨,话就放在这儿了,剩下的你们看着办!不送!”郭英重重的一拍茶桌,起身拂袖而去。
秀才遇兵,有礼不清。解缙恨得牙痒痒,可也五可奈何。毕竟对方可是开国的重臣,这天下都是人家打下来的,更是拿着丹书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