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帕克并不畏惧死亡,她畏惧的是耻辱,更害怕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那孤苦无依的侄子往后又有谁能照顾他?
那孩子失去了双亲,失去了叔叔,唯一的依靠就是她这么一个婶婶,若是连她也不在了,那孩子将来可要怎么继续生活下去?
命运的安排有时就是那么冷酷无情而又让人无奈,梅帕克纵然有再多眷恋,却也终究不得不面对眼前残忍的现实。
她闭上了眼睛,除了任由两名醉汉肆意凌辱,她什么也做不了……
但就在梅帕克几乎已经完全绝望了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两声杀猪般的惨叫,两名醉汉便已将她松开,她下意识睁开眼睛,一双修长的美腿不停颤抖着,兀自惊魂未定。
只见两名醉汉已东倒西歪躺在地上,头破血流,惨不忍睹,更奇怪的是,他们的双手都是松松垮垮,软软垂下,已然是被人折断,成了残废。
梅帕克觉得特别解气,定了定神,然后她就看见了一名青年男子,那人拥有一张东方面孔,神情落寞,漠然伫立,加之脸上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看来委实憔悴不堪。
他似乎喝了个烂醉,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扑面而来的酒气,已然是一个落魄颓废的醉鬼,但他的身子虽然摇摇欲坠,却又并不像是真的醉了。
他的眼神苍凉而萧索,然而分明又透着一份说不出的犀利。
真正的醉鬼浑浑噩噩,是不可能拥有那种眼神的,更不可能在一瞬之间让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倒地不起,并发出撕心裂肺般的惨叫。
那人由始至终都没有看梅帕克一眼,但梅帕克却已向那人走了过去,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出于感激,还是出于好奇。
那人的右手似乎不听使唤,突然颤抖了起来,他试图用左手控制住右手,却终究徒劳无功,他凝视着右手,不知为何,忽然发出一声颓然苦笑,随即人便倒下。
梅帕克当然不能让那人就那么躺在一条黑漆漆的冰凉小巷里,不论是被警察撞见,又或者是被醉汉的同伙发现,那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那人虽然奇怪,而且来历不明,梅帕克却还是将他带回了家里,她能感觉到,那人是一个伤心人,而会伤心的人,多半都不会是什么太坏的人。
那种伤心的情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理解的,在他们看来,那是一种歇斯底里,是一种病态,但好在梅帕克可以理解,因为对于她而言,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情感。
梅帕克掏出钥匙打开家门,那人就跟往常一样,懒懒散散坐在沙发上,似乎在看电视,看的还很专注,而电视上却又仅仅只是在插播着无聊的广告。
梅帕克摘下耳机,将购物袋放在了桌上,然后也和往常一样,一边分享着今天发生的有趣的事情,一边取出购物袋里的食材忙碌。
那人并不怎么搭理她,事实上来到她家这么多天,那人跟她说的话加起来一共都不到十句,倒是有时候会跟她侄子多聊几句。
她侄子名叫彼得帕克,是一位高中生,对她这位婶婶感情特别深,初时见家里突然多了个陌生人,难免觉得奇怪,但听婶婶诉说了整件事情之后,就瞬间对这位陌生人产生了好感。
婶婶是彼得帕克唯一在世的亲人,几乎就是他的一切,若是婶婶发生意外,他真的不敢相信今后的人生该会是多么孤独寂寞。
彼得帕克是从心底里感激那人,与此同时,当婶婶说起那两名醉汉的凄惨下场时,彼得帕克也实在是忍不住好奇,那人看来平平无奇,却是怎么做到那种事情的?
宫保鸡丁、剁椒鱼头、鱼香肉丝、麻婆豆腐以及一盘芹菜猪肉馅的饺子被梅帕克一道一道摆放在了餐桌上,她见那人冷言少语,茶饭不思,就特地上网学做了这么几道华夏菜式,只盼他念及故乡情怀,能多吃一口也好。
梅帕克的用心似乎收到了回报,她和那人刚一落座,便发现那人脸上的表情忽然变了,他凝视着那盘饺子,分明是想到了什么,而后却又只是幽幽一叹。
“你不必对我这么好的。”那人居然主动开口说话了。
梅帕克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她看了那人一眼,随即却又若无其事将筷子递了过去,道:“你也不必救我的。”
那人苦笑一声,忽然抬头看着梅帕克,道:“我叫沈南逍。”
“哦!我叫梅帕克。”梅帕克不紧不慢点了点头,本想将一个饺子夹进沈南逍碗里,却由于不习惯使用筷子,饺子在半道上就掉了下来。
沈南逍轻笑一声,拿起筷子,熟练的将饺子夹起,一口吞了下去,味道虽说有点奇怪,但心里却还是暖流涌动。
“掉了的饺子都愿意捡起来再吃,不如意的人生为什么却又不敢继续呢?”梅帕克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地道。
“饺子掉了可以捡回来,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却是再也无法挽回。”沈南逍怔了一下,徐徐说道。
梅帕克愣住,然后又笑了,目光落在那盘饺子之上,转而道:“她很喜欢吃这道菜吗?”
沈南逍先是一愣,紧接着伸出一半要去夹菜的手突然停顿,道:“你……你怎么知道?”
“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梅帕克吃力地夹着宫保鸡丁,仿佛浑然不知他的异常。
沈南逍的神色已恢复如常,禁不住苦笑了一声。
“你很喜欢她。”梅帕克仍在夹菜,只不过又换成了鱼香肉丝,她用一种不经意的口吻道,“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