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增增日上的新生阵营而言,弃守城池土地,这看起来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更何况,还是西河这一块兵家必争的要地。
但是阎行严肃的表情,并不像是在跟甘陵开玩笑。
在西面,解除了马腾对长安的威胁之后,现下最能够威胁到长安的,就是甘陵这一支驻军西河,多次参与搅动关中局势变幻的兵马了。
之前李傕、郭汜等人还会轻视小觑甘陵,但经历了马腾进击长安之后,左冯翊的郭汜已经觉醒过来,意识到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现状,想要趁势用兵拿回西河地了。
坚守西河之地,河东就务必竭尽全力,男子当战,女子当运,与郭汜的大军争雄,胜负暂且不论,但最后的胜利者,肯定不是阎行和郭汜两方,而是坐收渔人之利的李傕、张济等人。
撤出西河地,转而布防大河,看似怯战,实则只是骄敌之心。郭汜得了西河地,不管是欲壑难填,还是踌躇满志,都会掉头再去与李傕、樊稠争夺长安,到时候形势扭转,主动权就再次转回到了阎行的手中。
河东一众文臣,对于西河之地,戏志才认为阎行可以效法高祖皇帝,入汉中而绝栈道,示无回顾之意,以伺李傕、郭汜等人内斗,再挥师西进,还定三秦。
卫觊认为河东屯田,新卒征训,只是初见成效,若是此次骤然开启大战,蔓延连年,只怕会再次动摇河东的根基。
严师则指出根据入秋以来的天象、气候征兆,今岁虽然丰收,来年却恐怕会有一场大规模的旱灾,此时用兵于外,官仓粮草耗竭,只怕来岁再有不测,河东会有饥馑之忧。
阎行考虑再三后,自身的抉择也是倾向于戏志才、卫觊、严师等人,只是战守与撤离,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为了稳定西河的局势,确保西河的兵马能够安然退往河东,阎行不得不赶来临晋城,亲自支持大局。
而这,才是阎行此来稳定局势的真正缘由!
阎行向甘陵吐露了自己亲自赶赴临晋城的目的之后,室内一时肃然无声,阎行也没有再作过多解释。
平北将军幕府最终抉择的原因很难向将士们说明,只知“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粗糙道理的将士们,不会去计较战争背后的利益得失,只知道杀敌则建功,丧师则失土的荣辱关系。
但是甘陵必须明白,因为他是西河的守将,是阎行倚重的肱骨之臣。
在阎行炯炯目光的注视下,甘陵的脸色有些发白,但他很快还是收敛精神,回到了阎行的抉择上去,他思索眼前的西河局势,轻叹一口气,沉吟着说道:
“高硕、夏育二人,乃是郭汜麾下战将,从这几日的用兵来看,并非胆雄之人,不敢攻坚争雄,但却见利急进,喜好趁虚进攻,眼下虽然已经退到了洛水西岸,可军民撤退,动静不小,很难瞒过他们派出的斥候,到时他们还会趁虚进兵。”
“我正要他们的趁虚进兵!”
阎行闻听此言,眼中的光芒毕露,不以为忧,继续说道:
“夫战,勇气也。西河将士的撤军,不能是灰头土脸的弃守败退,我等需得击败高硕、夏育二人,尔后才能从容后撤渡河。所以,时下我们还需要一个将士们撤军的理由,一个能够让高硕、夏育见利追击的理由!”
···
数日后,洛水西岸。
高硕骑在高头大马上,指挥着拔营进军的一万五千歩骑,渡过洛水,往临晋城方向进发。
而早在一个时辰前,夏育就已经领着军中的五千精锐歩骑,跋涉渡过洛水,前往追击撤退的临晋城守卒去了。
这几日,高硕和夏育两人虽然退到了洛水西岸,可是派向临晋城的斥候,却从来就没有缺少过,他们最开始还担心平北将军阎艳亲领大军赶至临晋城后,会兴兵攻打他们这些入侵的兵马,可是等了几日,临晋城的守卒丝毫没有动静。
而派出去刺探敌情的斥候也回报,除了那一日的一支骑兵入城之外,剩下的这几日,河津渡口方向,就再无援军往临晋城而来,反而是临晋城中的民户,被守卒数百上千家的,集体往河津渡口方向迁徙。
这就让高硕、夏育两人心中愈发惊奇了。
他们于是下令斥候轻骑,袭击押送民户的守卒队伍,最终从俘虏的生口口中获知,原来这几日里,所谓的援军只有一千骑兵入城,并非平北将军阎艳领大军亲至。
而西河守将甘陵更是在那夜城中大乱中受了箭伤,如今伤口发病,已经伤重不能处理军务了,城中军心由此不稳,西河地的军民为此才会匆匆忙忙于撤退渡河。
郃阳、夏阳等小城邑的守卒、民众,早已经在这几日就渡河撤往河东了。
反复确认这个消息后,高硕和夏育果然见利起意,哪里还能够安然处之,立马兵分两部,一部由夏育率领,前往追击撤往河津渡口的西河军民,大部由高硕统领,前往占取已经沦为空城的临晋城,定要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咬下西河守军一块肥肉。
可惜高硕领着大队人马渡过了洛水,行不到十里路,那边就已经传来了夏育一路追击,遭遇了平北将军阎艳率军伏击,军士中伏死伤,正按着原路仓皇撤退的消息。
高硕骤闻此消息,惊疑不已,可是眼前夏育派来告急的骑士蓬头垢脸,马跑得连弓箭都丢了,确实是真真确确中伏战败的情况,于是高硕慌乱之下又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