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俊秀男子和白面儒生紧赶慢赶,总算赶到城外的成国渠渠口,河渠附近已经多了许多被甲持兵的军士在外围警戒,闲杂人等是不能够随意靠近。
看来巡视河渠的骠骑将军提前赶到,并且已经下到河渠巡视了。
俊秀男子费了好大力气找到了郿县的主簿,这才将他们二人带了进去,不过骑奴和僮仆就只能够留在外面了。
进到里面,他们也不能立即见到骠骑将军,只能够老老实实待在郿县的吏士人群中,耐心等待骠骑将军的接见。
俊秀男子来时在路上已经计算了所有事情,但等站到人群中等待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内心有些七上八下,反观是白面儒生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站在人群之中,枯燥地等了半个多时辰,突然人群之中有了新反应,县寺的大吏带头下拜行礼,俊秀男子、白面儒生也连忙跟着其他人下拜。
他们也注意到了骠骑将军已经巡视完渠口回来了,两人悄悄地抬起头来,偷偷去打量缓步走来的人群。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走来的人群之中,虽然有不少身着官袍的,但居于中间的,却是穿着粗布葛衣的一老一少。
俊秀男子眼尖,连忙打量着这一老一少。
老的头顶斗笠,身上的衣物沾了不少泥巴,穿着草鞋,斑白的两鬓和苍老的容颜,显示出他已经上了衰老的年纪。
年轻的身上也沾了很多泥巴,一条犊鼻裤套在下身显得有些臃肿,他光着脚板,两条精赤黝黑的小腿上除了泥巴,还有一道道细小的血口,腰间绑了根草绳,头上残破的斗笠耷拉着,看不清容貌。
这难道就是雄踞三河、威震关中的骠骑将军?
俊秀男子偷偷打量的时候,人群已经走了过去,他们这些行礼的人也纷纷站了起来,他看了看自己身上光鲜亮丽的衣袍,回想起刚刚那一老一少,隐隐生起了一丝失算的不安。
···
走过的人群并没有停下,而是转向走上了一处河堤。
身着官服的杜畿看着身处中间的一老一少,嘴边不禁泛起了淡淡的苦涩。
河东大军击败了韩遂之后,阎行很快就转向了稳定关中的政事之中。
为政之要,莫先于用人。除了辟除了张既、苏则、严幹、李义、游楚等一批三辅才俊之外,阎行很快也上表任命了新的一批三辅太守。
卫觊得偿所愿,成功出任二千石,担任了冯翊太守。京兆太守则由从河东安邑赶来的长史严授担任。扶风太守的头衔,阎行推给了收复关中、立下大功的征西将军段煨,不过这只是一个虚衔,段煨本人交还了大军兵权后,就居住在长安城中,扶风的一切政务都是交给了杜畿这位扶风郡丞。
六百石的郡丞看似品秩不高,但在太守遥领的情况下,实际上就是郡中的太守,杜畿自身的才干出众,加上他是三辅名族出身的士人,这才能够得到这个炙手可热的职位。
哪怕相比起同一批外放、擢升的骠骑将军府掾史,杜畿的官职也不算低了。
名门出身,同样身为名士的郑浑因为有历任县令的履历,即将赴任河东太守,前往河东,填补严授离开后在河东郡府留下的空缺。
忠肃弘量、得到阎行信重的杨俊则得到擢升,接任了贾逵空出的司直之位,职高权重,纠举不法,督察官吏。
司马朗简朴精达,得到了长安令的任命,长安令管辖长安城,虽然长安城已非昔日的西京,但随着阎行大力经营关中的进程,司马朗这个长安令的职位将会越来越显要。
唯独才德同样翘楚的司马芝,不知为何,只是被外放成为了一个小县长,府中掾史私底下流传,说是司马芝得罪了某位大人物。
这桩事情,也让到任后的杜畿更加勤勤恳恳了。
不过,杜畿再勤恳,也快挡不住这来自冯翊、京兆两郡的巨大政绩压力。
冯翊郡元气未损,太守卫觊在到任之后,根据阎行的指示,除了颁发河东的法令,进行丈量土地、清算人口、考核官吏、兴办学校、招揽逃民、推行屯田之外,还召集动员了郡中的大姓豪强,准备重新修通郑国渠、白渠二渠。
前汉的关中士民殷实、人口稠密,靠的就是几代人苦心修建、经营的农业水利。
其中就以郑国渠、白渠二渠最为有名,郑国渠是秦国的遗产,白渠则是汉武帝年间由赵中大夫白公首倡修建的关中灌溉河渠。
两者又合称“郑白渠”,从泾水引流进入洛水和渭水,河渠所过的地,皆成了泾水河泥滋养的肥沃良田。
为此关中还有民谣传唱郑白二渠的功绩。
“田于何所,池阳谷口。郑国在前,白渠起后,举臿为云,决渠为雨。泾水一石,其泥数斗。且溉且粪,长我禾黍。衣食京师,亿万之口。”
而这两条重要的河渠,如今都在卫觊治下的冯翊郡郡内。
去岁冬季,为了在今年春汛来临之前,疏通修缮各段淤积毁坏的河渠,左冯翊动员了两三万河东、民役,而此举更是得到了骠骑将军的大力支持,阎行亲自上阵,带着卸甲兵甲的将士们挖泥担土。
在万众一心的努力下,提前在今岁春汛到来之前,完成了郑白两渠的工程。
据说,骠骑将军带着将士们,整个冬季都是在河渠的工地上度过的。
至于京兆郡的农事水利、灌溉河渠,就更是完全得到了前汉的遗泽,灵轵渠、樊惠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