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芳啊,又上山去啦?”自留地割菜回来的向二婶,老远朝清苓打招呼。“婶子,晚饭烧好没哪?”清苓笑盈盈地问。“烧好了焖着呢。想不出吃啥菜,去地里割了颗大白菜,做盘醋溜白菜给你二叔下酒。喏,这是我家种的藤茄,我娘家那边的茄种,你带几根回去吃尝尝。喜欢的话,明年我给你留些种子。”向二婶说着,从竹篮里挑了几根卖相好的长条茄子,塞到清苓手里。清苓道了声谢收下了。想着回头给向二叔送盘鸡肉过去,哪有醋溜白菜下酒的。张家二老对清苓时不时地提一只肥溜溜的野鸡回来,已经见怪不怪了。当然,惊喜依然是有的。“这鸡瘸腿了,怕是不好养,不然放到刚子家后院,他不是让你物色两只鸡娘,养到年底宰了好过年吗?”张奶奶抱着背篓来到灶房,才把山鸡提出来,“你别不是忘了吧?”清苓还真把这事儿忘了,绞着辫梢说:“那我一会儿问问向二婶,看她有没有熟悉的人家想转让鸡娘的。”鸡褪毛是很快的,不像鸭子,绒毛细得能让人炸毛。锅里热水一烧开,就能给放干净血的鸡褪毛了。提着鸡爪浸在热水里,翻来覆去几下一扯,鸡毛立马褪得干干净净。张奶奶坐在小板凳上,边给鸡褪毛边感慨:“今年杀的鸡啊,我看比过去三年杀的都多。”清苓忍不住笑:“师娘,远没到年底咧。说不定下半年杀的鸡比过去十年都多。”张奶奶笑不拢嘴:“你这丫头,尽喜欢逗我。”褪好鸡毛,剖开肚皮,拿出肚里货,洗干净整鸡,张奶奶依着清苓的意思,斩成四块。两块留着自家吃。今天炖一块,明天炖一块,再加上肚里货熬的羹,能把人舌头鲜下来。另两块分别包上一层芋艿叶,塞进背篓,赶在晚饭前送去了向二叔家和书|记家。向二婶没想到送出去几条茄子、换回来一块壮硕的鸡腿肉,说什么都不肯收。清苓故意虎下脸:“婶子,你要不收,下回我哪好意思再问你讨醪糟?”向二婶哭笑不得:“那行,婶子厚着脸皮收下了。新米酿了酒,醪糟随时来拿。”书记媳妇邓梅则笑容暧昧地打趣清苓:“你是和刚子约好的吗?他回部队,换你来送了?这是不是就是书上说的‘夫唱妇随’呀?”清苓的脸皮,在诸位婶子一次又一次的调侃下,越来越厚了,以后也不知会不会练就铜墙铁壁。尽管脸颊晕染了一层淡淡的红,嘴上说道:“我是捡了他的便宜,怕他回来找我秋后算账,特意来堵婶子的嘴。”“哈哈哈……”从书记家回来,张家也开饭了。浓香扑鼻的蘑菇鸡汤,闻着就勾人。喝到嘴里,唔!那滋味,鲜得人灵魂都要飘起来。“养鸡的事问你二婶了没?”张奶奶往清苓碗里夹了块鸡翅膀,顺嘴问。清苓点点头:“问了,不过暂时没听说哪家有多余的鸡娘的。师娘您别着急,我那不是有两只嘛,一个人过年冷冷清清的,刚子哥若是回来,我俩都上您这过年,两只鸡算我俩的搭伙费,回头再搞几条鱼、割两斤肉,除了鸭,鸡鱼肉都有了,您说好不好啊?”“傻样!”张奶奶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你们来我这过年,我和老头子欢迎都来不及,哪用什么搭伙费。寒碜我们老俩口哪!先说好了,不管刚子回不回来过年,你都上咱们家来,跟岳军一家好好聚聚。别的不用你操心,你把那两只鸡养好了,回头师娘给你做醉鸡。刚子回来最好,不回咱也没辙,毕竟是部队,得听上头安排。”“嗯!”清苓重重点了一下头。她不止一次听屋前的毛阿凤幸灾乐祸地说,舒老太在打她家两只鸡的主意。平时没机会,到过年,肯定会想方设法地拉拢她,譬如拉她去老屋过年,去了不得提点东西上门啊。别的没有,鸡不是在那嘛。所以早点定下来也好。省得老屋那帮人没事瞎作妖。至于给长辈的年货,谁说一定得肉了?舒建强那么大个儿子在呢,用得着她一个不受宠的养孙女孝敬年鸡?她就准备送几斤口粮。唔,就从舒建强赔礼道歉的那袋里舀好了。舒老太会不会气得跳脚她不知道,但想来是不会扔出来的。下半年老舒家缺了个主要劳动力,吃饱都未必够,敢扔?当心被雷劈!……日子不紧不慢地前移。清苓逐渐适应了卫生院时而忙碌、时而清闲的工作。山腹那两亩地的小米,也在她蚂蚁搬家似的辛勤往返数趟后,如数运回了山洞。最早那批小米,几天下来已经完全阴干,于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由小金轻松扛回家中的仓房。剩下的小米,赶着天晴,也摊晾在山洞里。可单靠山洞里这点面积,得轮几趟才晾得完啊。没有彻底晒干的小米,麻袋里捂久了,容易发霉变质。于是家里也分担着晾了一半。东屋和堂屋的地面不用说了,就连闲置的床上、香桌上、甚至柜面上,也都见缝插针地摊晾着小米。脚后跟打后脑勺地忙了几天,终于赶在入秋后第一场雨下下来之前,把所有小米晾干、装袋、收入仓房。清苓长舒了一口气。同时遗憾,没能赶在第一场秋雨前、把那些成熟了的向日葵收割回来。收割小米时,路过向日葵林,发现光照好的几丛满得可以收了。想着收完小米就去收向日葵,不成想下雨了。下雨上山不方便,而且收回来也是湿哒哒的。想着那一片向日葵林,面积虽没有小米地大,但东一丛、西一丛散落的株树并不少,除去空瘪、霉烂的那些,还是能收获不少的。也就不再纠结。下雨天没地儿去,收工回来离开饭尚早,清苓便去张嫂子家学车衣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