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众人齐齐侧目。
这是给315病人家属撑腰的节奏啊。莫非那家和主任有什么亲戚关系?
主任哂笑:“你们呀,都别乱猜了,好好干活才是正经事。院长还等着我回复呢。”
惊呼声再次此起彼伏。搞半天,315的后台竟是院长?!
他们在不经意之间,得罪了院长罩着的人?
彼此对看一眼,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不乏有精明的炊事员,偷偷把杜成鸿偷吃鸡腿的事,坦白给了主任听,希冀将功补过。
杜成鸿手脚不干净早就在主任心里挂了号了,只不过一直没找到发落机会罢了。毕竟杜成鸿的祖父生前是不折不扣的革命家,尽管到了杜父这一辈,庸庸碌碌毫无建树,还在大革命前夕,闹出了不小的丑闻——跟个戏子私通被人撞破,干脆破罐子破摔和杜母离了婚,带着戏子离开了省城。连儿子、女儿都不要了。
这么一来,杜家的威望可谓一落千丈。从革命家庭沦为单亲家庭。上级干部看在杜祖父的面子上,出于同情照顾他们,一个安排进了军医院食堂,一个编入了省军区文工团。要是兄妹俩脚踏实地,日子照样能过得红红火火。
可惜,人要作,老天都拦不住。
这次的事,加上采购和炊事员陆续揭发杜成鸿中饱私囊的腌臜事,一茬不漏地捅到了院长跟前。
院长震怒了。原以为只是揩点油、沾点小便宜,把人喊上来训斥几句,再去给救命恩人道个歉,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哪知不曝不知道,一曝吓一跳,杜成鸿进食堂后,捞的油水,比实际采购的开销还要多。再这么留下去,军医院要从里到外的腐朽了。
一怒之下把人开除了。
当天下午,杜成鸿抱着私人物品,灰溜溜地被撵出了食堂。
在医院大门口碰到买东西回来的盈芳,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可看到门岗卫兵竟朝她友好地敬礼,不得不生生压下想要揪着她头发狠狠摔一顿的念头。
“嫂子您回来啦?重吗?要不等我几分钟,四点钟就换岗了,我给您送病房去。”值岗的年轻卫兵,和昨天去火车站接盈芳然后又把她送来医院的士兵是老乡,一来二去,也认识盈芳了。
盈芳冲他笑笑,表示不需要。有小金在,再重的分量她都搞得定,何况只是两包草药和一套锅碗瓢盆。将单独拎着的一扎核桃酥放到门岗:“小吴,这给你们垫垫肚子,一动不动站半天,辛苦了!”
“不辛苦嫂子!”叫小吴的卫兵和他的搭档受宠若惊。
盈芳笑着朝他俩挥挥手,挎着竹篮、提着包袱上了楼。
暗戳戳盯她看了半天的杜成鸿,这才深刻意识到,自己真的踢到铁板了——主任介入、院长亲批,如今又看到持枪卫兵和颜悦色,315病房伤患的背景恐怕真不简单。
后悔偷吃鸡腿了,更后悔偷吃的时候没背着后厨那帮家伙。要没这回事,单光嘴上怼几句,院长也不至于开除自己。这下好了,多少人羡慕的大肥差就这么被自己作没了,接下来咋办?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包袱随地一扔,瘫倒在床上。
“哥!你在家啊?大白天的,咋没去上班?”杜亚芳见房门掩着,一推就进来了,看到地上扔得到处都是的杂物,以及挺尸般的杜成鸿,嫌恶地皱皱眉,“哥你能不能出来一下,我和你商量个事。”
“啥事儿啊。”杜成鸿有气无力地问。
“我谈对象了,对方是七一三部队的副营长,说不定过阵子就能升正营。我想早点和他扯证,要不然分不到房子。你不知道,他们部队用房紧张,这次的福利房,还是镇上的肉联厂让出来的。这次要是分不到,下次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什么什么?你刚说什么?”杜成鸿腾地从床上坐起,抠抠耳朵不可置信地问,“你谈对象了?啥时候的事?”
“还能啥时候。”杜亚芳撩了一下辫子,背朝杜成鸿,没让他看见眼底倾泻的恨意,“不就年底那会儿咯。怎么?你不同意?你不是巴不得我嫁个军人随军、好减轻家里负担吗?人可是前途光明的副营级干部,将来的成就大着呢。”
“那也不能这么急啊!过年到现在几个月了,都没见你把人带家里来,这会儿又赶着要扯证,你当结婚是儿戏啊?”
“我不管!我就是来和你通声气。等娘从大姨家回来,你先和她透个口风,过两天把户口本拿出来。”
拿户口本干啥?当然是领证了。
领了证,才能理所当然地跟着于光辉随军。要不然,等肚子里那块肉越长越大,天也热起来了,再肥的衣服也遮不住,如何堵得过悠悠众口?不是没想过堕胎,可医院管得严,堕胎得家属签字,她找谁签字?一找不就曝光了。
思来想去,横竖被于光辉那头猪拱了,干啥不让他负责?除了长得磕碜了点,可将来的前途,谁说得准呢?说不定过个几年,自己就是团长夫人甚至师长夫人了,向刚和他那上不了台面的乡巴佬媳妇儿,见着自己还得卑躬屈膝各种讨好……
杜亚芳越想越舒坦,仿佛受人敬仰的好日子已近在眼前。下意识地抚了抚尚不曾凸显的小腹,得意地笑了。
杜成鸿却一把掀开被子,跳起来骂她不成器:“你蠢啊,没见到彩礼就想把证领了?不怕事后啥都没捞着吗?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家里没多少钱啊。别想着我会给你办个体面的嫁妆。要嫁妆